匆忙跑回自己的小院,李氏连忙走进佛堂,扑通一声跪在蒲团上。
一手执起念珠,一手轻敲着木鱼,她闭上眼将金刚经念了整整五遍,才觉得心绪平静了下来。
“娘子。”贴身丫鬟小声叫着,“您怀有身孕,就不要再一直这么跪着了。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孩子……对了,她腹中有孩子了!
李氏双手捂上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只觉得心口又开始波澜起伏。
不过,比起在阿姑和大嫂跟前的起伏还是要小了许多。或许是自己方才念了半天经的结果吧!
而且,不知不觉,她觉得心口还浮现一丝丝的期待来——这可是她的孩子呢!以后就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自从父兄战死城头、母亲姐妹们为了避免被安史乱军侮辱而纷纷自尽身亡后,她终于又要迎来一个自己的骨肉至亲了。
虽然说,这个孩子的由来有些不堪言说……
犹记得那一日新婚,她由伯母还有族中姐妹送嫁,听说崔家将阵势摆得很大,只稍逊一个月前给崔节度使嫡长子娶妻的规格。可是,任由外头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她的内心依然波澜不惊。即便上了花轿,她依然紧紧捏着手里的念珠没有放开。
“你……哎!既然想拿着那就拿着吧!你阿姑说了,一切随你。”临上花轿前,当看着她依然紧紧抓着这一串她时刻不曾离手的念珠的时候,伯母只是轻叹一声,并没有强迫她做什么。
后来进了崔家门,拜堂撒帐,种种礼节下来,折腾得人几乎累弯了腰。她曾经听族中姐妹说过,成亲当日,她们都紧张得不像样,一开始嬷嬷教的东西全都忘光光了,只能空白着脑袋任由人摆布。等到所有仪式结束,人都坐在新房里了,她们才反应过来——原来事情都已经办完了?
可是,她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
她谨记着之前伯母教导她的东西,每一步、每一下,全都完美的遵照礼仪来进行。一个接着一个的礼仪下来,都不用身边的人指点,她就能自己做到完美无缺。旁边的喜娘惊叹于她的定力,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这一切,只是因为她并不在意罢了。这一系列的仪式,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她除了不能亲眼看到外,她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一个冷漠的看客,只是穷极无聊在配合所有人的演出罢了。
等一切完毕,她被送回新房,好容易卸了一身的装束。她本是想换上自己日常的衣裳的,但是喜娘死活按住了她。“少夫人,今天可是您的大喜之日呢,您怎么还能穿这种灰扑扑的衣裳?这可是对婆家的不敬啊!崔家家大业大,如今崔节度使更是如日中天,他们即便再心胸宽广,这大喜的日子被人触了霉头,你觉得谁还能笑得出来?你作为新妇子,至少一开始还是收敛些吧!”
喜娘说得对。她觉得自己这样做似乎是太任性了些,便听话的换上了新做的鲜亮衣裳。只是,衣裳上身后,她怎么都觉得怪怪的,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得很,就连坐都快坐不住了。
不知不觉,她又将念珠从手腕上退了下来,心中开始念着经文。念了好几遍,她才觉得心静了不少。
喜娘见状,免不了又大呼小叫。还好旁边有崔家的丫鬟在,丫鬟便道:“不妨事。夫人已经吩咐过了,大家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现在这里既然没有旁人在,二少夫人想怎么办都行。”
喜娘这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