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姬路下町行刺的是纪伊国来的刺客。
翌日待我从所谓的恫吓中恢复过来时,便如此答复怒发冲冠的山名朝定。我佯作声泪俱下,见朝定小心端详起我那仅受过些擦伤的右臂,他握着我手掌的那只手正颤抖不止。
在这个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三子又是在自己的领国内Si去,这使听闻噩耗就马上从明石赶来的朝定更显疲态——如此年纪,无疑该颐养天年。秀昭虽Si在姬路,名义上却依旧是京极家的家督,其遗T于情于理都该送返出云,更何况他是Si在播磨境内,这使山名氏在立场上反而更形难堪。出云京极家在内里已形同归顺,但多少维持着身为守护大名的T面。秀昭年纪尚轻,又不擅玩弄权术,遂未有特意培养太多亲信,如今的京极家实则是碍于山名的权势才会听之任之。
山名与各个领国之间的关系不尽如此。日本虽不过粟散边地,但独一人盖无法管辖四方多所。朝廷过去便受此所困,终于在短短百年间迎来律令制的崩溃。而当代替山名管理各个领国的臣子们开始冒出些不安念头时,朝定便会召开稳定人心的会议与下臣们商讨政事,另一方面也是要告诫他们只有忠于主君才有未来。况乎,现下左大臣纯信依然挟有两位陛下,西国乃流言四起,谣传某某大名或将投敌云云。不过在局势全然无可挽回以前,朝定貌似尚能压下这些动荡之声。
朝定的统治才能自然毋庸置疑,几十年的韬光养晦也予他十足胜机,我最初就笃定他能助我达成目的,才会违背母亲的嘱托前来播磨与他相认。
同时,打从一开始,我便知自己终有一日要亲眼看着他Si去,或是待他油尽灯枯那日,抑或是亲手杀了他。
三十多年前,在母亲还是深受上皇宠Ai的二品内亲王殿下时,一朝被皇室当作用来维稳的道具,卖给了那些实际统治国家的下级贵族及武门。此等肮脏又败坏皇室名声的交易不同于纯粹的政治联姻,联姻终究只能把nV人卖给一个家族,企图站稳脚跟的皇室不会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买卖。他们选择的是最为恶劣的手段,乃是将我母亲当作妓nV一样出售给众多男人的手段。而为了能用身T满足诸多富可敌国的武士,几乎等同游nV娼妇的母亲当然也没办法怀上其中任何一人的孩子。粗俗的武士一面敬畏皇室,另一面又想用下贱的脏手玷W高洁的内亲王殿下,母亲就是在这些人的亵玩中度过了梦魇般的少nV时代。
佛陀有云:nV身有五障。古人又谓红颜祸水。我对此类说辞不以为然,只觉这话反过来才合乎情理,即灾厄总会降临在美好的nV子身上。
若是母亲没有被人发现肚子日渐大了起来,问心有愧的上皇可能还会设法瞒住g0ng中众人,可一旦母亲怀有身孕,充斥着恶意的流言蜚语便再也藏不住。昔日高高在上的二品内亲王成了失贞的荡妇,皇室的天颜亦荡然无存。
最后,上皇命人处置母亲腹中之胎,且将她逐出g0ng去。母亲未对旁人讲起孩子的生父,即便坦然言之,以她这副姿态,也再难作为皇nV下嫁予人。后来,朝廷选立出身三代王的今上天皇践祚,而真正掌握实权的仍是婚前曾被称作樱子内亲王的上皇。
但母亲在日记里写下那胎儿生父的真实身份,其人正是清和天皇后裔——左卫门督兼播磨守护之子山名朝定。
朝定Ai内亲王成痴,奈因长久无以一亲芳泽,终于在母亲往摄津国参诣住吉大社之际将其侵犯。当时同样年轻的朝定曾向母亲许下承诺,他认为自己马上就会继任家督之位,而后便要使我母亲下嫁予他,还期望母亲生下他的孩子。
然而这承诺实在过于滑稽可笑,任谁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下级受领阶级的话。朝定那时根本无力与自己的父亲较量,只能年复一年地等待,直到将朝利熬Si。所以他最终当然未有兑现承诺,母亲却因为他的荒诞之举被逐出皇g0ng。在母亲隐居乡下的十几年间里,身在播磨的朝定也未曾来见过母亲一次——这样反倒最好,我知道母亲根本不愿见他,也不会嫁给他,更不会为他生下孩子。
名为山名朝定的年轻武士,于母亲而言不过是个不厌其烦地寄来令人困惑的书信的恶徒罢了。替母亲杀Si犯下强J的恶徒,乃是nV儿应为之事,代母亲夺回原本应该属于她的国家也是我的使命。
但是,我如今要为了阿照,去做与这一切无关的荒唐事了。
入冬以前,刚从秀昭葬礼一事cH0U身的朝定又为出云国主后继者的事忙到焦头烂额。秀昭的嫡男尚且年幼,根本无法撑起京极家,前家督年纪轻轻就丧生,这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目下他们如何去争抢那片领地都与我无关,我要寻找的仅有能阻挠山名朝定于近期再次开战的办法。正如那道仅能保京都一时安宁的上皇院宣一样,我的所作所为也只能拖延一阵子时间。不过矛头被引向原本以盟友立场存在的纪州——朝定对我的一面之词深信不疑,以为纪伊武门已然与东国沆瀣一气。此番他必然会率先出兵纪州。
原先我还会对将无辜之人卷入战争而心怀愧疚,此事当然与纪伊武门无关,朝定若是大规模派出舰队,一定会波及纪伊半岛的老百姓,到时难免会造成无数Si伤。可越是激烈的战斗越能为我争取时间,我已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设法将阿照从岸和田城中救出,再将她送去尚且安定的明国南方,这样她就再也不会被卷入本土不Si不休的斗争当中。
我的做法或许自私至极,我对平民的生Si置若罔闻,还要擅自决定他人今后的命运,一切安排皆是出于我的随心所yu。我何曾考虑过别人呢?从始至终我都在肆意玩弄活生生的人,将一切能利用起来的东西当作棋子,随时拿取,又随意弃置。因为偶然从母亲口中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我便没有听她的忠告前往甲斐国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而是选择铤而走险联络朝定这个背信弃义的名门之后,借由山名的力量满足自身yUwaNg。
之后当我听闻母亲要我找的名为“六郎”的男人已经成为一国之主时,我再度心生一计。盖因认为由此便可尽速将自己的势力渗透到远离播磨的东国,我才会选择与淀川六郎父nV相认,并自愿协助生父灭掉仇敌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