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林,日光穿竹。
高声阔谈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1],近来临淮风景好不热闹,食客盈门,客栈挂灯,徒行几步,便能听到一些个青衣公子坐在阁楼上,新声巧笑近时新上的戏。
梨园一连数日座无虚席,儿女情长的话本都被叫了停,上的全是这几日闻名大齐,笔名关汉卿的新戏——《窦娥冤》。
魏青御史台出身,断案雷厉风行,韩罗案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顺藤摸西瓜,拔出萝卜带出泥,案情一点一点地推进,百姓们日日围在官衙门前听审,一时间竟成了东州几部茶余饭后的谈资。
衡湫收到消息时还在和江之蔺喝茶,不过她对结果早有预料,装模做样地遗憾着:“韩大人生前也是体面人。”
然而衡湫没料到的是,伴随着韩罗案传遍大齐,《窦娥冤》的戏文一时间洛阳纸贵,皇上还特地请了京城的大戏班子进宫演奏,当夜便下令彻查近十年来存有疑点的大案,几乎是一夜之间,有人沉冤得雪,有人锒铛入狱。
窦娥哭号的三桩誓愿似乎成了表明身志的呼唤,竟是惹得百姓纷纷模仿。
衡湫还曾担心过会不会有人借着这个噱头逃避罪责,江之蔺却摇了摇头:“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没有那种以身明志的底气,做不来此等荡气回肠的举动。”
她深思片刻,觉得在理。
然而不到一日,衡湫便坐不住了,在理个大头鬼啊!
大齐尚文,江南游子颇多,文人骚客更是数不胜数,因着《窦娥冤》一出,不论是研究诗词的还是戏曲的,一时间宛如过江鲤鱼纷纷动身往临淮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2]都阻挡不了这些弄潮儿要来拜访关汉卿的脚步。
偶尔衡湫马过城道,常能听到车窗外客套的询问:“不知这位兄台可知关汉卿是何人?”
听一次还好,次数多了,衡湫只想学那鹌鹑缩着脖子不出门……
忙碌了好些天,那些诗文爱好者没有一点收获,掉转了车头又开始往梨园打听。
然而,梨园的小生们只答:某日清早,洒扫丫鬟清理戏台时,在放置道具的角落发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戏本,宫调标得清楚,丫鬟一惊,以为是角儿们落下的物件,便急着往班主那送,不想在园内打听了一日,竟是找不到主人。
班主亦是好奇,便将那戏本打开来看,这一看,便是彻夜未眠,几个老班主熬夜拜读,又同时在外张榜三日求原主,几经商榷,这才决定将其在梨园上演。
已经开始编小故事了!
众人听了个饱,虽没见着关汉卿,但听了个故事开头也是津津有味,乐道了几日,不知又从何处挖出来了个后续:
原来丫鬟捡到的戏本只有前半段,几日后,班主夜里下戏归来,又是在自己的屋门前,捡着了后半卷,这才让一部完整的《窦娥冤》得以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