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闭上眼睛,再睁开,闭上眼睛,再睁开。
她的野战靴踏在灰砖地板上,白色天花板下挂的金属管道里持续着嗡鸣,仿佛有人从鼻腔里轻轻哼着不变的调子。
在偶尔的一恍神里,她甚至会以为自己刚才只是等得不小心睡着了,发了个梦,梦见了余渊,他其实从没来过……现在她也的确找不到任何痕迹,能证明几分钟之前,余渊就站在这儿,对不对?
她轻轻伸出脚尖,在前方地砖上踩了一下。
楼琴会感觉到这一踩吗?会的吧?
那么,楼琴能感觉到她所做的选择吗?
不太可能。连林三酒自己都感觉不到。她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好像在从一处悬崖上往下掉,一直一直掉下去也掉不到头;一想到另一个选择的意义和意味,她究竟牺牲了什么,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她就感觉从崖底扑上来的风灌满了鼻腔和胸膛,叫她喘不上气。
她的心神比她的感官更早一步察觉到了去而复返的楼琴。林三酒望着前方那一处拐角,等了一两分钟,果然楼琴从交谈声、脚步声中浮出来了。
“抱歉,”她还什么也没察觉,说明余渊踏在空气里行走的办法很有效。她示意身旁两人离去,对林三酒说道:“那个有点麻烦,好不容易才解开……你没事吧?”
林三酒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她刚才脸色很明显吗?
“没事,”她冲楼琴笑了一笑,“我刚才只是在想,等你回来以后我有几个事想问你。”
在楼琴看着她时,与和别人交谈时不同,会流露出几分当年的样子;她的目光好像透亮的某种宝石,浸润在溪水里,泛光泠泠地流转跳跃。连她的行事也轻盈了不少,跟林三酒开玩笑似的说:“要答上来,才肯把阿全副本给我吗?”
“那倒不是……它们没有关系。”林三酒小声说,“不过在给你阿全副本之前,我还有另外一些话想跟你说。”
她尽管对自己不后悔,却不可能不对朋友产生愧疚。她不知道余渊离开之后会怎么样,也不知道自己这一选择究竟影响有多大;她只能低下头,不看远方,每一步都只看着脚下地面走,等着未来接近后,再出现在她脚下。
“好,那你问吧。”楼琴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严肃,光泽泠泠的笑意渐渐消退了。
“首先一点是……”
“等等。”
没想到林三酒才开了个头,楼琴就忽然打断了她。
她的眉心间皱起了紧紧的纹路,好像在侧耳听着某种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声音;不管她在听什么,林三酒都听不见。过了几秒,她冷不丁地对林三酒下了一个简短迅速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