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英韶心中虽起了这么个想头,口中却并不说什么,只道:“父亲说的没错,她这一年,心性比及先前,是有了不小的变化,竟像是突然长大了似的。”

    “她的武艺,是同你学的?”

    “是。”

    永宁侯眼神微沉,他认为公主闹着要做将军也好,说要习武也好,多半是得了皇帝的示意,可皇帝要暗示的,究竟是什么呢?

    “殿下学得很认真。”杨英韶又道,“只是她身子骨不大牢实,便是学得刻苦,今后大约也难有大成。如今不过是比寻常孩童身手矫健些,真若是打起来,也只能支应二三个对手罢了。”

    永宁侯失笑:“她是陛下的女儿,便是真要从军,也是帷幄之中筹谋之人,武艺好与不好,有什么要紧?难道她还要上阵和敌军拼杀么?若是如此,还要咱们这些武夫作甚!你也不必十分在意她于武艺上的成就,她要学什么,教给她便是尽了心了。”

    杨英韶点头称是,又道:“父亲万万莫要将今日儿子说的话讲给别人听。若是七拐八弯被公主听了去,以她心性,说不定要拼出命去练习武艺,反倒伤了身体。”

    “她如此要强的吗?”永宁侯微怔。

    “是啊。”杨英韶道,“按说以殿下的身份,很不必事事掐尖的……”

    永宁侯却不置可否。孩子的眼睛里,只能看到表面的万丈光华,然而大人所见所闻的,却没有那样简单。

    养妹没有儿子,只有这一个女儿,小姑娘在一群兄弟之间,本是做一朵被人宠爱的娇花便好,她却偏偏要强,要在父皇面前挣一身荣光。

    只是小姑娘心硬意执?还是后宫中的情势,迫她如此?

    永宁侯与皇帝多年君臣,彼此之间自然是有信赖的,可是,他现在却觉得那龙椅上的人已然变了。

    壮年时能够轻易握在掌中的权柄,如今掌控起来却是日见艰难,可人偏生就是这样——越是难以抓握的东西,越是不肯放手。

    太子曾因此吃了一个大大的暗亏,甚至差点丢了性命。可这也未必就是坏事了:如果在皇帝面前最堪用之人恰好是女儿……

    他感到心累。

    在养妹去当皇后之前,他本是不用考虑这些事情的,只要带好他的兵,打好他的仗便是了。朝廷后宫一应诸事,皆与他没什么关系,现下想来,那可真是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不比现在,虽与秦皇后没有一滴血的亲缘,可到底也算是“后族”了。既然做了外戚,便少不得要担心这个那个……

    再想想永宁侯夫人让儿子尚主的梦想,永宁侯益发心塞。若公主是个只要漂亮、只要富贵、只要有情郎的简单美少女,尚主倒也不错。可公主眼见着要向出仕之路过去了,尚主这事儿便得好好斟酌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