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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筹交错间,嘉麟殿里的众宾客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陈国副将钟逵的话。
恕儿并不起身,也不拿酒杯,只仰头冷眼看着钟逵,道:“钟将军,酒不忙喝。卫国复国,四**盟会师东阳,你倒说明白了,究竟是谁的功劳最大?”随即望向卫王之席。
钟逵顺着恕儿的目光看到高高在上的卫王,忙清了清嗓子,道:“卫王殿下御驾亲征,率孤军穿越蜀国的祸水寒潭和古冰绝壁,出奇兵入宋境,自然功劳最大。其次嘛……”
恕儿打断道:“其次,便是复国盟主,殿下亲封的卫国一等公,我的夫君,诸葛从容。钟将军,卫国复国,陈王、蜀王与齐国国主皆致国书相贺,他们三人尚且对殿下的论功行赏不予质疑评判,你难道还敢有何不满?”
钟逵干笑了一声,仍旧锲而不舍:“颜将军,盟主夫人,我老钟可不敢质疑卫王殿下的论功行赏,但敢不敢是一回事,满意不满意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们军旅之人,向来心直口快,卫王殿下英明仁义,想来也不会介意有功之臣为另外一名有功之臣说几句公道话。”
卫王冷冷看向钟逵,放下了手中银筷,道:“钟将军,公道自在人心。你既是军旅之人,便做好安邦靖壤、守土卫民的本职,无需当着一众文臣的面,舞文弄墨、弄巧成拙。”
钟逵看着自己跛了的腿,恨意顿生。我本是陈国戍边之将,若不是跟在冯悔和朱腾二人手下做事,也不会被我们大王削去军籍,最终竟要为齐卫复国这样无关紧要的事弄得终身残疾。害我成这番模样的人,陈王、卫王、蜀王、宋王、齐国国主、复国盟主还有冯悔、朱腾,我一个都整治不了,唯有你这差点害了我们八万将士的蠢女人、狐狸精……你害我在玉都南郊残了腿,我便只有当众毁了你的面子,方能略微解我心头之恨!
钟逵敷衍地对卫王行了一礼,道:“卫王殿下,虽然公道自在人心,但殿下对孤身闯入南郊战场的颜将军不赐任何封赏,难道还不许我老钟诚心诚意来敬咱们的巾帼女将一杯酒吗?”
坐于陈国客卿席间的冯悔忽然起身,走到钟逵面前欲将他拉回陈国坐席。冯悔低声对钟逵道:“你休得酒后无礼!快跟我回去。”又遥遥向卫王行了个礼。
钟逵被冯悔拉着,却忽然撒酒疯般地大笑起来:“冯将军,你怎么不敬巾帼女将一杯就拉我走?她可是出卖了色相,巧使了美人计,才替咱们逆转了玉都南郊的危局!你难道没听说,宋王可是在冰天雪地里光着脚,亲自把衣衫不整的巾帼女将从天牢里给抱出来的!你难道没听说,咱们的巾帼女将在宋宫里养伤时住的地方,可是宋王的寝宫!”
冯悔不愿听钟逵侮辱盟军将领,便在钟逵说话的功夫,用更高的声音怒斥道:“大胆钟逵!你若再在卫王殿下面前无礼,再当着四**盟众将领和卫国文武百官的面撒酒疯,小心我回去用军法惩治你!你不要仗着自己是有功之臣就敢信口开河!颜将军虽然有过,但她救了我们八万盟军就是功不可没!岂是你能妄加议论的?”
冯悔的怒斥和钟逵的醉话交缠错落,但恕儿和诸葛从容还是将钟逵的混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恕儿看着冯悔一掌打晕了钟逵,心中徒然酸涩——
明明是我救了你们,可你们若硬要将苦肉计说成美人计,纵使我有三寸不烂之舌,我东方恕也不屑辩驳!你们若不是我夫君和义父的生死袍泽,我们便是不相干的路人,我又为何要与你们多费口舌?
恕儿举起案前酒盏,对义父行了一个敬酒之礼,便将卫国的烈雨霑一饮而尽。
卫王看了一眼义子诸葛从容,见他并不为他的小夫人挡酒,显然是听了钟逵的污秽之言,心中不快。卫王不忍那对新婚不久的小夫妻早早便这样貌合神离,于是道:“诸位卿家,切勿听信宋国传来的离间之言。宋国向来只会使用肮脏龌龊的手段来动摇人心。当年宋怀王用卑鄙手段骗齐国公主嫁进了宋宫,如今的小宋王也要使用同样的手段来破坏我们的齐卫婚盟吗?若是诸位轻易信了宋宫传出的谣言,岂不是辜负了齐国颜将军当日舍命相救之义?颜将军,卫国一等公夫人,功过相抵,孤才没有赐其封赏。日后齐国复国,再赏齐国国主的义女也不迟。”
恕儿朝义父苦涩一笑,又给自己灌了一盏酒。
义父,我阻碍了你攻占玉都、重创宋国的计划,可是你却为了你心爱女人的儿子而为我说话……在你心中,最不能沾了丝毫污迹的,大概就是曾经属于你的那一纸齐卫旧婚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