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人儿面白如纸,泪眼盈盈地道:“大人,都写在《告谕》上了,一定是真的,对不对?”
裴屹舟沉吟片刻,才斟酌道:“贪墨案不提,只说后面这条。京城有人癖好独特,譬如晓珠你……是厨娘,有人便很……喜欢。”
“沈家曲意媚上,从多年前开始,便娇养小女孩,到了十五岁,送到特定的地方供人……亵-玩。这些年,他们送去的女孩,不下百名,她们往往下场凄惨,大多被折磨而死,少有的几个幸存者,也都……疯了。”
晓珠心头被针刺一般,疼痛从四面八方袭来,密密麻麻。
十五岁!十五岁!
大公子一直说,会在她十五岁生辰时,送她一件大礼。只在生辰之前不久,县令带人抄了沈家,晓珠与王大娘流落街头。
后来,她还无数次地想,那个礼物到底是什么,怎么就不让她好好过了生日呢?她那时,自然千百般地恨县令,千百般地想念大公子。只如今看来,多么可笑,多么可笑啊?
她这十年,也都像个笑话一般,被人娇养在笼子里,时候到了,便送与别人亵-玩。
枉费她心心念念沈家人,枉费她回忆沈家旧时光,她竟还为此恨了县令大人,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其实,从沈家覆灭,她独立门户起,她便隐隐觉得不对了。
譬如:大公子说小脚女人才美,她却觉得东市那些健步如飞的大脚女人,才是健康活泼的美。
二公子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她有过支应门户的经历才知,无才、不识字,便是愚民,容易别人蒙骗。
到后来,在裴县令的身上,他们把他说成修罗鬼刹一般,余人却只道他的好,而她自己也觉得,他的的确确是个好人。
只是,她在沈府住了十年,得了小姐一般的娇养,所有人都说沈家的好,她如何能辨明?若是耳边只有一种说法,必定以为这便是真相。
到了后来,她察觉了蛛丝马迹,也不敢相信、不敢承认。要她自己说,过往的人生都只是一个笑话、一场阴谋,这如何能办得到?
可她又被撕扯,被两种真相撕扯着。是沈府过往的十年经历对,还是她如今的感觉对?她受不了,受不了这种撕扯。
所以,那夜她宁愿相信冬青的话,以为是沈家公子与县令都是对的、都是好的,只不过,他们在用苦肉计,密谋一件大事。
可惜,真相……从来是残酷的。
她的目光虚虚落在桌子上的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