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既白拉开隔壁纱帘,骂着向内看去,隔间中却并没有人,只有一张胡凳倒在地上。冯既白进入隔间,又仔细找了找,桌下、屏风后,都没有人影。
冯既白俯身将胡凳扶起,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谁料一抬头,见崔柏修也站在隔间外,立刻意识到了些什么。他赶忙扭头,果见隔间旁的窗户开着,奔到窗前向外看去,街上却是熙熙攘攘,一切如常。
此时屋内唯有自己与崔柏修二人,倘若方才的响动,是崔柏修的人所弄出的动静,这出鸿门宴,自己倒要看看怎么唱下去!冯既白一边想着,一边离开了那隔间。
二人再度坐回桌前,崔柏修正欲开口,冯既白却抢先一步,出言道:“我们冯家世世代代居住于此,冯某也并非如同族兄一般胸怀大志,不过只想在家乡颐养天年,等候终老罢了。”
冯既白的意思很明确,我就在安州待定了,哪儿也不去,想把我撵去长安,没门!虽然话说得比较委婉,但此时的他,已经是打定了主意。
崔柏修也听出了冯既白话中的意思,虽然心下有些恼火,但面上却还是一副波澜不惊地微笑模样。
前番崔柏远遇刺之时,冯既白在自己与秦六娘之间出现的摇摆,令崔柏修深刻地感受到了威胁。冯既白这棵墙头草,给了他那么多好处,到头来这关键时刻,他却左右摇摆,甚至眼看还有倒向对方的趋势。
崔柏修决计无法容忍,在自己与崔柏远之间斗争趋近白热化的时候,把冯既白这样一颗雷埋在自己身边。他尤其无法接受,自己通盘计划完毕,却在一个反复无常的墙头草这里出问题,从而导致自己长久以来的谋划功亏一篑。
来之前,他也考虑过,遇到冯既白抵触拒绝的一番情况。此时他便换了副面孔,笑道:“也罢。冯医监若不愿,崔某倒也不能强求,医监在病坊中安心当自己的主事,也好。”
崔柏修拍了拍手,伙计立即上前,点头哈腰地带着几名上菜的伙计,转眼间便摆了一桌美味佳肴。
“外间良辰美景,我等也切莫饿着肚子。”崔柏修热络地招呼着冯既白:“万望日后,冯医监与我多多走动,便如同今日一般,吃饭喝酒,再谈谈风月,岂不美哉?”
冯既白见崔柏修态度,似是已经认同自己之意,倒也松了口气。却仍不肯放松戒备之心,只是端起酒杯道:“冯某胸无大志,唯恐拖累崔大郎君,承蒙郎君不弃,自当铭感五内。”
“都是自己人,冯医监说得哪里话,见外了不是?”崔柏修插科打诨,笑着饮起了酒。
虽然面上平和,但崔柏修心里已是恼怒非常。冯既白这个老东西,真应了那句古话,老而不死,是为贼。
当初自己之所以选中他,无非就是因为听话,可现在这老贼,竟好像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号人物了,反复摇摆不说,自己的安排,他竟也敢违拗了。
崔柏修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心中已经暗下主意,既然冯既白这条狗不听话了,就当然要把它换掉!
思来想去,似乎能够替换冯既白位置的人,只有那么一个,这个名字在崔柏修的脑海中盘旋着,呼之欲出。
陆见!
论目标,陆见和自己高度一致,论能力,他的医术可远在冯既白之上。论人品,陆见可不是冯既白这种反复摇摆的墙头草。论地位,两位都是医监级别的人,可以说在安州的医官中几乎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