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胜听陆见之言,内心已知陆见此法定然并非寻常,并猜到十分危险。否则陆见决计不可能这般欲语还休。不过为了见到女儿,杨胜什么罪都可以受。
他在计划劫持陆见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一旦脱身,便设法去照顾烟儿,若能照顾到烟儿去世,他安顿好后事后,便自行前往州府自首领死。
杨胜心中非常清楚,自己若犯下此事,定是难逃一死。只不过在他心中,烟儿的分量远远重于自己。只要能见上烟儿,这件事就值得,哪怕自己犯下死罪,也无怨无悔。
“医监有何妙法?请明言,若能教小人脱出大牢,见到烟儿,小人今生今世为医监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人体之上,有一幽门穴,刺之不伤脏腑,但出血极多,可令人陷入昏死。陆某自制有一闭脉丸,可趁救治之时喂杨兄服下,随后经脉幽闭,宛若死去。待狱卒夜里将杨兄弃于乱葬岗,陆某再借机将杨兄救出……”
杨胜听闻陆见的话,登时眼睛一亮:“此法甚好,便依陆医监。”
“杨兄且听陆某说完。”陆见神情肃然看向杨胜:“若以此法脱身,杨兄日后便只能隐姓埋名存于世上,若是如此……杨兄能接受?”
杨胜闻言,默然片刻,抬起头,眼神坚定地望向陆见:“为了见烟儿,小人已将生死都置之度外,就算是隐姓埋名,又有何妨?”
“此法凶险,若是依此而行,杨兄便等同于将性命完全交予陆某手上,此行之后,绝无回头路,如此杨兄也可以吗?”
杨胜那种坚定急切的眼神,令陆见没来由地心痛了片刻。但杨胜的神色却随之松弛了下来,甚至露出笑容。他伸出手,拍了拍陆见的肩膀:“医监不要有顾虑。若见不到烟儿,对小人来说,才是真正的痛苦。”
看到杨胜释然的表情,陆见却愈发觉得内心沉重不已。杨胜将手中刀塞入陆见手中,笑着看向他:“小人在江湖上闯荡多年,阅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冯既白终究是个只关心自己利益,出尔反尔的小人。只有陆医监您值得小人信赖。”
冯既白可能不知道,正是他往日之中屡番言而无信,出尔反尔,造成了现在这样的恶果。其实从杨胜的角度上来说,他只想和烟儿团聚,谁帮他达成这个目的,都无所谓。
只不过若是将陆见与冯既白放在一起,让杨胜选一个人来相信的话,杨胜自然是无条件选择相信陆见。
躲在一旁暗处的冯既白,正与朱太医一同,万分紧张地注视着陆见与杨胜二人。谁也不曾料想到,陆见这个身居要职的医监,竟接过了杨胜手中的刀。朱太医一脸愕然地盯着陆见,十分好奇他接下来将会怎么做。
冯既白一早便带着朱太医来到大牢,也是有目的,想要拖上朱太医做个见证,不论杨胜挟持陆见成功越狱,还是出现诸如现在这种状况,陆见都完了。一旦陆见牵扯进这些事情,丢掉医监的职位,便是迟早的事。
一旦陆见下课,冯既白便可借机打压同情陆见的人,恢复自己在医署的地位与权势。徐天临这帮墙头草,看着现在对陆见毕恭毕敬,一旦陆见失势,他们就会一齐聚拢在自己麾下。
冯既白想着自己的计划,面上浮现出一抹自以为得计的微笑。上次自己置之死地的一击,非但没有整垮陆见,反而让自己遭到了此事的反噬。但是这一回,绝对不能再失手了。
冯既白与一旁的朱太医两人眼看陆见拿着刀,俱是屏住了呼吸。不料杨胜牢房中的陆见,却并未拿刀刺出,而是行至牢门处,左手伸出木栅,提起装石灰粉的麻袋,向甬道中用力一扬!
霎时间,大牢的甬道中,石灰粉漫天飘扬。牢房内的情形已然不可见。朱太医见状大惊,快步就要冲出去,却被冯既白伸手拉住,示意他不可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