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凝管的尾端,向下的弯头处还有一个可以转动的小阀门,在蒸馏的过程中如果需要更换下面接收液体的洋铁桶,就可以把这里的阀门拧上。
值得一提的是,仔细观察的话,才能发现这座塔的墙壁实际上是个夹层结构,在两层耐火砖之间是一圈环形的烟道,可以利用上升的热气维持塔内的温度梯度。
由于这座塔建得很高,底下的蒸馏釜也得相应扩大,原本十几二十升的容积对于这么一座高塔来说完全是小打小闹。那点蒸汽甚至还不够填满一整个塔身呢。
这还是瑞恩和亚历克斯在第一次实验的时候以身试险得到的经验。由于之前过得多少算是顺风顺水,一次实验事故都没有发生过。瑞恩完全忘记了大规模工业试验相比小规模操作的危险性。因此他们曾经用过的那只铜皮釜光荣地用自己的报废向他提出了警告。
瑞恩当时正在二楼看着空桶,等着接收高浓度的酒精呢。幸好这个炉灶在最初设计上就参考了比较安全的玻璃熔炉,明火和被加热的容器不会有直接接触,不然的话,恐怕在那层薄薄的铜皮熔化的一瞬间,这座刚完工的建筑就要带着他们俩一起飞上半空了。
瑞恩心有余悸地重新定做了一口更厚更结实,容量也足有上百升的大釜,好不用再为了烧干甚至是烧穿而担心。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在釜的上半部加了一个透明的观察窗——不过由于釜内没有照明,实际上效果并不好。但若是打算弄成液位线,加工的难度实在是有些超前。只能暂且将就一下,算是聊胜于无。
在第一次事故之后,瑞恩带着亚历克斯详细地检查了所有可能出现纰漏的环节,一项接一项,事无巨细地向他的小学徒灌输安全理念。不得不承认,瑞恩在这方面的理念可是超前这个时代太多了,毕竟那都是一代又一代人用血积累出来的教训。果不其然,在二楼的接受口,瑞恩发现那个阀门竟然是个风险因素。那个可以用阀门控制的牌液口居然同时还是整个系统唯一的气体出口,如果在某次试验中他俩一个疏忽忘记打开这个阀门,至少塔顶的那个半球形的罩子要一飞冲天可,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吴润硕得重新再穿越一次了。
在这之后,瑞恩又胆战心惊地反复确认了两遍,确认再没有发现别的问题,才敢重新启动他们的试验。
经过了充分的排查,再次开车的装置至少在安全上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只是蒸馏出来的成品不是很稳定。效果好的时候,一次蒸馏就能直接获得80%以上的高纯度酒精。可如果运气不好,出品的浓度只能勉强达到60%出头。
瑞恩只是看了一眼,立刻就知晓了其中的原因。无奈,温度控制不够精准,有时候风箱鼓得稍微猛一些,炭火旺一点,蒸汽的产量就会高上不少。这样一来,蒸汽穿过塔身上升的过程中就没法充分和冷凝下来的液体重新平衡。裹挟着大量水汽的蒸汽直接一股脑冲到了塔的最顶端,连带着一起冷凝流进了洋铁大桶里。
不过控温这个问题却不是能立刻解决的。木炭的颗粒度、通风量是影响燃烧效率最重要的因素,但是却难以控制。由于这座工坊并没有坐落在河边,炉内的供氧只能靠人力和精馏塔本身高度提供的一点压力差实现。瑞恩很难苛求一名鼓风工人按照他的要求在几个小时的操作过程中维持稳定的输出功率,重复相同的频率和力度。
而且,就算是现代乙醇工业的稳定出品也并不是靠严格控制炉温实现的。无论是监控底部容器中残液的总量变化还是在塔顶监测回流比都要简单而直接的多,费不着吃力不讨好地去控制最难控制的环节。
尽管还有这么一点微小的瑕疵,瑞恩对现在的结果已经算是相当满意了。隔热性能更好的炉膛和管道本身就大幅降低了蒸馏的能耗。而且一次性大批量的操作,也减少了升温降温过程的热量损失。再加上分馏相对简单蒸馏上的效率优势。能量收益率(这是个瑞恩自己设计的指标,代表的是出品的乙醇燃烧热相对消耗的木炭热量的比例)居然取得了一次飞跃,从可怜的7%直接跳到了35%。这还是一平均70%的浓度计算的结果。
按照他们最好的一次试验,82%的酒精浓度,这个数字甚至可以超过40%。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仅仅在燃料上就能省掉超过1/3的成本。
要知道在这个年头,用来酿酒的谷物可不值几个铜子,甚至别的东西都在涨价,偏偏就只有粮食不涨价。而木炭的价格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见天地水涨船高,怕是不出五年就能翻上一番。
不过这样蒸出来的酒拿来饮用就不大合适了。单从外观上就能和瑞恩之前产出的烈酒看出明显的区别。分馏法蒸出来的液体不带一点酒浆的颜色,如果不说,很难分清和水有什么差异。
极长的回流过程不但提高了水-乙醇的分离效率,饮用酒中提供各种香味的高沸点酯类也都留在了底部的残液里。这种饮料喝到嘴里,只能感受到酒精辛辣的刺激。更糟糕的是甲醇、乙醛之类的低沸点有害杂质却去不掉,这些杂质如果含量低些倒还好,顶多也就是导致头疼、脸红、心跳加速之类的症状,看上去和酗酒过量酒精过敏差不多。要是发酵的时候选用的菌种不好,或是用的原料本身更容易产生杂质,就有可能导致严重的失明事故。
当然,杂质问题也很好解决,只要舍弃最先流出的那一小部分液体就可以了。
瑞恩只是“舍不得”而已。毕竟就算是甲醇也好还是乙醛也好,都能当燃料用不是?他打心底里就没有考虑过“饮用”作为真实存在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