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如果中途被吵醒或者惊醒,沈钰就不太能睡得着,此刻他就是这样的状态,从被窝里出来,去酒宴上接了言进,回来又闹一通,这会儿彻底清醒,完全不困。
沈钰捏了捏自己耳垂,还残留着被触碰感觉。他一直避免跟言进在肢体上过于亲近,婚礼的那一吻可以当做不得已,他可以强硬的把当时感觉抛诸脑后,就如同多年来把许多心思生生从心口剜下来,痛过总能结痂,偏偏一个蜻蜓点水落在耳上的吻就能让他心乱如麻。
可见生了根的心思再怎么剜也去不干净,人心是肉做的,做不到没心没肺就得受着心里滋生的喜怒哀乐。
沈钰此刻的清醒是相对困倦来说,并不是说他神思清明,实际上情绪堵着他,乱如麻。他又拿出了木盒,随手拿出几张笺纸,也不看数量,手一抹,扇形排开在桌面上,手机正好响了个提示音,害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沈钰骤然从自我世界里脱出,整个人都震了震,手一滑,本来完美的连体扇形里有一张笺纸往边上挪了挪,脱离了大部队。
沈钰已经偏过头去,没注意到,他转身走开去拿手机,转身时风衣衣摆一扫,将脱离大部队那张带下了桌子,不偏不倚落进了垃圾桶里。
是言安安发的消息,告诉沈钰她到家了,从前她报平安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言进,如今多了个沈钰。之前不是让苏小乐跟言安安聊事业么,两人聊得还不错,据苏小乐说已经在拟定计划了。
沈钰嘴角弧度柔和起来,他回复了言安安的消息,重新走到桌边,从扇形笺纸里抽出一张,照样搁在自己枕头底下,明天还有正事,即便不困也得想办法入睡,再精神下去就该影响明天的状态了。
灯一关,无人注意到垃圾桶里默默躺着的笺纸。
第二天一早起来,沈钰第一件事就是把枕头下笺纸收回盒子里放好,早饭时王叔告知沈钰今儿会请人来打扫屋子,询问他书房和卧室是否可进,沈钰想着该收着的东西都有收好,点点头给了进房间的允许。
一直到沈钰收拾好了准备出门,也没见着言进,沈钰状若漫不经心问了句:“言进早出门了?”
“没有,还没起呢。”王叔道,“早间我去看过一次,少爷昨儿喝多了头疼,今天想多休息下。”
“哦。”
沈钰好似就随口一问,并不关心下文,反正就算没他在王叔也能把言进照顾好……其实自己在他的人生里很多余吧?
沈钰踏出门时对着天光,遥遥呼出一口气,阳光正好在他眼前,他不得不伸手挡了一下,微微眯起眼。
光芒么,谁都喜欢,哪怕此刻晨曦微光尚且清浅,很快就能升上中天,铺满大地,言进也是个光芒热烈的人,刺着沈钰的眼睛,让他想避开,又忍不住想寻求点儿温暖。
言进是个强大的人,即便没有沈钰帮忙,他也总有一天能打破身上的枷锁,拿到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言利算什么,不过是他磨砺锋芒的一块石头,沈钰从不觉得言进会输给他。若是没有遇到沈钰,言进也还是言进,能无畏的在自己的道路上前行。
可是遇到言进的沈钰,看到了一道强烈的光,他想缩回黑暗里,眼珠子却忍不住追寻着那道耀眼的光芒;他想把光掐灭在心门外,可光固执又强硬地要暖着他冻在黑暗里的身体。
尝过光芒和温暖的人,再如何狠心,都会不由自主去眷念那点温柔,是对囚徒的救赎,是踽踽独行的夜里难得的依靠。
言进本来不需要生活里有个沈钰,偏偏遇见了,还执着的不愿放手,但实际上不是言进需要他……是我成了他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