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幽州宁县。
自半月前,公孙止大破鲜卑柯比能两万骑,只带着八千精锐从埋伏突围而出朝歠仇水王庭逃亡,好几次想要折返与对方决战,公孙止立即带人遁走,也不走远,就在附近徘徊,等待他再次起程时,又追袭上来劈头盖脸的射上一拨箭矢就走,大概十余天的疯狂肆虐,柯比能途径宁县时,只剩下七千余人,对方依旧尾随的同时,还能得到广宁、宁县两座城池的补给,就算长途跋涉,中途亦能换马再来。
从双臂山一战后,柯比能攻略幽州的想法早已烟消云散,眼下他要面临的除了公孙止那不依不饶无赖般的战术,还要面临军中士气急剧低落,目前只有逃往王庭已是万一挽救这支队伍的办法,至于吃食的问题,也比较严重,沿途烧杀抢夺过来,很多地方已被推成了白地,眼下能找口吃的,除非去山野狩猎,剩下就只有攻城一途。
后者显然行不通。
阴霾的云层在天空翻卷,虫鸣渺渺响自草丛,偶尔投下来的阳光在树叶遮掩下,倾斜在人的肩头,七千人的骑兵队伍在起伏的山麓下短暂的休整,气氛惶惶不安。
周围,手下的骑兵三三两两的与各自部落的人围聚在一起吃着东西,有的腰间尚有残余的干粮或肉干,有的身上什么也没有,直直的看着同伴一点点的将食物吃下,舔了舔嘴唇,而后挖了一些草根放入口中咀嚼,苦涩让他皱起眉头,目光依旧盯着对方手中那点食物。
“公孙止……简直就是无赖打法,哪有人这样的……哪有人是这样的……将来若是有人能杀了他,与我共掌鲜卑都行!!”
柯比能坐在树下的石头上咬牙切齿,右臂上包扎着一处箭伤,发着脾气扯动伤势,疼的咧嘴歪了歪,这是之前与公孙止的骑兵展开互射时,被对方一个黑瘦的中年男人在混乱中射伤,那人想必是公孙止麾下的善射之辈。
“……单于,眼下说这些没有任何作用,现在我们还在宁县范围内,半月来,公孙止一直吊在我们后面,总感觉他在等待最好的机会。”石头的另一边,锁奴将自己剩下不多的肉干掰成两截递过去。
这边,柯比能接过手中:“什么机会?”
“在等我们精疲力竭的时候……”
“……回想双臂山那一战,若是我下决心先将那几百人吃掉,再与公孙止混战一场,说不得谁输谁赢,也不至于有今日这样的狼狈!”
“还是之前说的那样,眼下必须想办法混淆白狼的视线,方才能逃脱,只要过得这关,单于回到王庭或回到鲜卑腹地,重振旗鼓才能让那头狼不敢轻举妄动。”
声音平缓的分析,柯比能望着对方,手指掰断了肉干,“……混淆视线……”他想着,眼帘眯起的瞬间,那边休整的队伍中,有人发出惨叫声,一名鲜卑骑兵将另一名士卒杀死,抢了对方手里的食物,奋力塞入口中,一双眸子凶狠的瞪着看过来的同伴,警告他们别靠近。
咀嚼的瞬间,脚步声响在身后,这名鲜卑骑兵转过头,刀锋砍下来,鲜血噗的喷出,尸体还含着食物扑倒在地。柯比能紧抿着唇,目光扫过众人:“……抢夺别人的东西,我并不介意,所以东西是他的了,但杀了人,本单于就要做到公法持平,所以他的命也还给方,你们觉得公平吗?”
光芒里,无人敢说话,柯比能满意的点点头,言语正要继续下去,斥候冲冲忙忙过来:“单于……公孙止又来了!”
柯比能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连忙翻上马背,猛的紧了紧缰绳,挥手:“所有人上马……跑!”身下马蹄加快,周围影影绰绰的一众人也急忙上了马,朝前方更广阔的原野奔行,当听到后方大量的马蹄声踩踏而来时,柯比能脸上露出笑容,终于再一次与对方拉开距离,只要保持这样的距离不被追上,他就能拖着回到王庭,想到这里,几乎要大笑起来。
然后,踩踏大地的轰鸣自他们北面而来。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