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大秦俘虏拔营的命令下达,随着将领出城,浩浩荡荡的人群走出了匠营,这些流落他乡的异邦人望着清晨的天光,踏上更远的旅途,与此同时,距离上谷郡两百里,从居庸关过来的商队驶上了驿道。
天鹰翱翔过云下,俯瞰蜿蜒绵长的道路,一支规模较小的车队夹在数支商队的中间缓缓而行,这支车队三辆马车都未打出任何商家或豪绅的旗号,押送辕车的护卫,打扮各异,腰间的兵器却是精良许多,他们注意力也俱不在货物上面,而是看顾着中间那辆马车。
曾经的北地,鲜卑、乌桓、汉人混杂,物资人口都缺,拦路劫掠的贼匪随处可见,如今北地虽然已经不一样,从入了居庸关后,也确实如此,但每人敢放松警惕。
前方陡然传来喧哗,有人骑马过去查探时,中间的马车上车夫挥舞将停下来,后方的车厢,一名女子撩起半角的帘子,“吴伯,怎么停下来了?”
“大小姐,前几日下过几场春雨,道路泥泞,多半是车辕陷下去了。”那车夫说了一句,不久,过去探查的奔马也折返回来,隔着车辆拱手道:“禀夫人,前面商队有车陷进坑洼,因此堵了道路。”
车夫转过头身后的探出半张脸的女子,笑道:“看吧看吧,跟老吴说的是不是一样?”
女子点点头,看了一眼发出嘈杂声响的前方,缩回了车里,她着一身浅青色的袍裙,并拢双腿,安静的坐回去,中间的软塌上还有一名妇人的身影,着了淡蓝剪叶花色的衣裙,发髻挽到了脑后,正与帘子外的护卫说了句:“通知大家就地休息一阵。”的话后,将对方打发走了。
随后,她看了看旁边的女子,伸手拍了拍对方手背,“辛苦你随母亲走这一趟了。”
“……女儿有一事不明白,为何母亲要到上谷郡这边。”坐在侧面软塌上的女子摇摇头,低声说道。
“姜儿,你还不懂吗?!”张氏脸上保持着笑容,看着眼前的女儿,“母亲可不是为了这趟货物,而是过来特地去见公孙都督。”
那边,女子明亮的双眸划过一丝恐惧,手陡然抓紧母亲的袖口,“……这这不好吧,妹妹嫁给熙公子才不久,母亲却来这里,若是让外人知晓,传到袁冀州耳朵里,明日说不定就会又把刀落在我们头上…….何况,那人又是十恶不赦之徒,卫家的事如今到处都在传是他做的……”
“你是在他怕凶恶成性?”妇人搂过自己的孩子,轻轻摩挲她的脸颊,“你妹妹嫁去袁家,你却新丧了夫君,我才带着一起过来北地散散心情,不过你害怕公孙止是情理之中,母亲却是不怕的……”
“母亲不怕?”
甄姜抬起头,疑惑的望着母亲,妇人露出自信的笑容,发髻上的步摇轻轻摇晃,她轻声道:“.……外面传他凶狠毒辣,可真正见过他的,又有多少?母亲可是与这狼王打过不少的交道,而且他还是宓儿的义父。”
“可母亲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自保啊……母亲撑起甄家不容易,总要做两手准备才行,往后你要好好看,好好学,知道吗?!”张氏目光转去有光透进来的车帘上,牙关微微鼓了鼓,最终叹了一口气,“母亲从交易的账目里看出冀州要打仗了,公孙止在囤积粮秣,与他交好的曹操又在攻打袁术,这是已经是在准备了,若是袁冀州胜了,我甄家自然还好,若是败了,沾亲带故的难免会被波及,兖州我们过不去,但上谷郡还是能过来的,无论如何,要想甄家经久不衰,总要两边都要有选择。”
甄姜张了张嘴,神色有些复杂,朝有些惆怅的妇人安慰几句,“母亲,或许并非你想的那般呢,袁冀州坐拥四州之地,兵多将广,身边又是如此多的谋士,说不定,还未开战,就一举击溃曹操和公孙止……”
妇人不待她说完,笑着摆手打断:“你我都是妇人,不懂军事,但打仗也绝非你说的这般简单,可女儿啊,你要想到一旦兵临城下,就是真正的灭家之祸,到那时再扑救,肯定已晚了,当那么多年家,母亲自然是要为甄家考虑的。”
女子沉思着,谈话的内容却是出乎意料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