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在身后关上了,凉子抬眼看向屋内。
房间不算大,暖橙色的光好温柔地把夜锁在窗外,婆娑树影黑漆漆地在冷风里摇曳身姿,隐隐呼号从窗缝里挤出脑袋,轻轻撞了撞收在一侧的浅蓝色绸布窗帘。一张柔软的超大号床铺上,穿着黄色条纹西装的男人两手撑在脑后闭目养神,白色海军大衣随意扔在一旁。
凉子猛抽一口凉气,捏紧手里的扫帚。不是说黄猿不在吗?那现在躺在床上的是鬼吗?
黄猿见过她,她绝不能此时被他看见——凉子后退两步,眼神不敢从黄猿身上挪开,右手悄悄从身后摸上门把。
“你先打扫,不用在意老夫。等弄完了端一杯咖啡过来,少加牛奶和糖。”黄猿怪腔怪调的声音吓得凉子刚碰上门把的指尖触电似地收回,看到男人仍闭着眼,才缓缓舒了口气。
狗男人要求还不少。他肯定是听见了敬业大妈在门口说的话,居然一声也不吭。
凉子清清喉咙,应道:“知道了,黄猿先生。”她特意变声成了莎拉的邻居,这具身体没有做过相应的声带练习,变声效果差强人意,至少不会让人听出是她了。
黄猿挑了下眉毛——但因为他脸上表情过于丰富,凉子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这么做了——果然没有其他动作了。
她隐隐有些心焦,不知道莎拉被带到了哪个房间,入了夜后,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危险,她必须要尽快赶去救她。
手下扫帚漫不经心地挥舞两下,凉子克制着想往黄猿脸上按的冲动,暗暗思索对策。便是这个时候,房门笃笃地响了两声。“黄猿大将,您在吗?有事要找您报告。”
闭目养神的男人出了口长气,悠闲地坐直身子,睁开眼环视了下屋内——没有任何异常,才慢慢说:“进来。”
一身蓝白制服,身材高大得小山似的海军挤进屋里,先行了军礼,才道:“大将,罗伯尼特圣让人把他抢——咳,他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带去了他的房间。”他虽然在人名上加了“圣”字,听上去却很难让人找出恭敬的感觉。
黄猿冷冷地说:“别去管他,看好了别让他受伤就足够了。”
“……可那个女人?——对不起,我不该问。”
黄猿把放在床头柜的黄色墨镜戴上,墨镜的暗掩住他眼中的光泽,仿佛半边身子都浸在了黑暗里,“你已经是中将了,应该知道对海军来说,现在不是和世界政府起冲突的时候。”
小山中将脸上的不甘像炸了膛的□□一样,却到底慢慢应了“是”,慢吞吞地关上房门离开了,好像他打从一次开始也没指望得到满意的结果,却非要亲眼过来看一看才能死心。黄猿继而从床上起身,伸着一双长腿在屋里踱了一圈,最后停在靠门这侧的墙边,慢慢低下头,喉咙吐出一声裹着深深疑惑的“嗯?”。
凉子屏息看着他逐渐凑近的脸,一时想夺门而逃,一时又想朝这张脸上狠揍一拳。因为某些久远的原因,她素来对军人有几分好感。在她看来,合格的、值得钦佩的军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该是弱者最坚强的后盾,这种想法固执了多少年也没变过。尽管知道这个世界跟普通世界不一样,她也无法避免地偏向了海军。
若非这份信任,她不会放心让莎拉一个人进城。甚至直到刚才她都有一两分幻想——海军会悄悄暗地里保护莎拉。黄猿的话真是毫不留情地打了她一耳光。
她闭上眼平复下潮水般此起彼伏的思绪——莎拉需要她,她不能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