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和起蛰。
阴冷潮湿的凉风丝毫没有春天的盎然暖意,裹挟着严冬最后气若游丝的颓圮,恍若幽灵般游荡于梵山之中。
余脉蜿蜒,浓雾之中一片虚无,犹如万千厉鬼孤魂在山岭上低语观望。
阳光终于冲破云层,在幽深的山谷中缓缓睁开双眼,将光辉化作利剑,刺破重重迷雾,照耀愚昧无知的臣民。
“吉时已到!”
远山蒙黛,朝前望去,似有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毫无章法跟在拿着木杖的领路人身后。
浑厚的声音冲破山林,飞鸟四散,初生的朝阳黯然几分,好似日薄虞渊之景。
最前端那顶着黑幡的老人跪倒在地,山地犹如一个盛大的祭坛,而中央的平坦之处,便是最虔诚的法场。
那人目光向后望去,但见一女子好似出嫁新娘,身穿一袭红衣,端坐在无帷之轿,陡峭山路将女子颠簸地几乎没了知觉,呆傻般坐在原地,等待那场无声审判。
那双惊恐的眼睛已然失去了生气,波光流转之间,泪水顺流而下,一头浓密的秀发被朝露染湿,好似昙花闭合,沉沉睡去。
身后繁杂的锁链将女子牢牢锁在轿中,唢呐声音嘹亮尖利,面前的篝火早就燃起,只等这山中新娘坐上去,成为祭坛中唯一的活物。
她的眉间似有化不开的愁结,那双眼睛就平淡看着远方,任由寒风像匕首一样划过她的脸颊,依旧岿然不动,像是已然接受命定的结局。
“阿卿,日后你便成为山神之妻,行礼!”
女子被推下轿子,红肿的双腿朝前踉跄几步,无力地跪倒在地。
天空中掠过几只乌鸦,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民抱作一团,强行将那惹人厌烦的鸦鸟驱散,方才短暂的躁动暂时停歇,只剩下无尽的沉默。
阿卿双目涣散,接连几日的捆绑,已然让她挣扎得筋疲力尽,她张了张嘴,想要说出什么,那字符如鲠在喉,只听“啊,啊”两声,依旧是开不了口。
她是个哑巴。
自从母亲外出消失,她便成为村中的孤女,从此之后,凡是村中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必然是哑巴所作。十年一次的山神祭祀,孤女责无旁贷,成为村民推举的人牲。
飞沙走石,远处传来一阵快马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