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廊角,就到了大雄宝殿,泥塑的佛陀端正肃然,眉眼却满含悲悯。角落有小沙弥低声唱经,低声呢喃里,仿佛唱尽了人世的悲欢。
姜泠从前原不信这些,重生一世倒添了敬畏。她虔诚的叩首,默默地想:三千世界,不知哪尊神佛渡我,万望慈悲心长存,庇佑人间,度一切苦厄。
心里太多事压完了腰,姜泠的头一下比一下磕的更重。只磕的佛像后传来一声古怪的干咳:“殿下,您别再叩了,那什么,折我的寿。”
殿上几人都朝着那方看去,那佛像后转出个穿着惨绿色绸缎儒裤的少年,颇有些不伦不类,唯有白皙的申字脸上,一双盈着笑意的桃花眼,显出几分贵气。
“你怎么在这儿?”姜泠颇有些惊讶,这少年她刚刚还回忆过的丁三郎。
比起自己跟太后是势同水火,身为太后的嫡亲侄子,却现身姑姑明显不喜的庙宇,实在有些奇怪。
虽然他半点看不出对佛祖的尊重,还非常有个性的躲在佛像后。
少年嘻嘻哈哈的跃下来,打着揖笑道:“这几日闲来无事,看了些不入流的书,序文里读到了明帝梦佛陀的故事,一时好奇过来闲逛,打扰了殿下诚心礼佛,是我的不对。”
丁三郎和姜泠年纪相仿,自幼相识,如今的姜泠看他,就有几分看弟弟的包容,也不点破他在禅寺庙宇中说《四十二章经》不入流,只夸道:“今日可是心情好?打扮的这样精神。”
丁三郎对姜泠并没有丁家人一贯的排斥,老实道:“缇骑的陆家兄长送了我一匹大宛马,我心中喜欢,穿的鲜亮些好配它。”
少年人讲话时,都带着朝气,天生让人欣喜。
姜泠也被带出几分好心情,十分配合的捧场:“是传闻中的汗血宝马吗?”
“是呀。”丁三郎眼睛一亮,顺着这个话题,讲起了汗血宝马和西域的种种趣闻。
世家的儿郎没有不博学广识的,原本丁三郎在这方面一向属于吊车尾的那一拨。今日遇到捧场的姜泠和感兴趣的话题,居然也颇有能耐,一番话说得妙趣横生,听的一旁的小沙弥眼都直了。
姜泠静静看着眉眼飞扬的少年:他年轻恣意,善良多情。就像孟女郎之于孟家,他也是在整个丁家的万千宠爱下长大的。
她心中虽然对丁孟两家虽有种种偏见,但对这两个无辜殒命的年轻人却没有。想起当年孟卿卿赶来的急切,身边随从不多,就带了担忧。
“得了这样的好马我也为你开心,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麻烦你的好马替我跑一趟。”
姜泠想,丁三郎身份贵重,震慑毛贼再好不过了。
雪夜的路是不好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