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春日尚有小一个月,勤劳闲不住的乡亲们纷纷给自己找事儿做,譬如提前盖新房。
继槿荣琢磨出了一堆新玩意儿之后,如今村人们吃的管够,热量充足,又能时不时去附近人家里的暖气屋里暖和暖和,虽说外面依旧是冷,但今年的活儿干得比往年舒适多了。
只唯独选在周存福家附近空地盖房的乡亲们叫苦不跌,暗暗怨自己倒霉。一方面,周存福从不邀请他们进屋休息;二来,就算人家热情,可全村上下唯有他家里仍旧烧炭,暖和程度远远赶不上别人家。
透过蒙上薄薄一层白霜的玻璃窗,可以瞧见周存福一家人整日在厨房与厅堂里忙活。什么腌肉、腊肠、熏鸡熏鸭,几日下来家里没有任何的活物,让人搞不明白。
才又灌好一大串腊肠,周存福提溜着它们走到院子里挂着,余光瞥见院墙外众人热火朝天地干着活,心里冷笑一声。
这时,一个裹得跟麻薯团子似的小孩冲了过来,嘴上嚷着:“周大伯,周大伯,你没有拿铜砖,是送给吴忠大哥了吗?”
童言无忌,外面有人笑着朝这里看过一眼,继而接着忙手头的事。
然而周存福才刚一听到吴忠的名字,手中油腻腻颇有分量的腊肠就一下子掉到地上,沾了半边灰尘。他顾不得去捡,慌忙探出泛着油光的双手,一把抓住对面虎子的小肩膀。
“你说什么?”他声音压得极低,浓密的眉毛遮住了眼色,叫人看不清。
“一块竖着插在小土坡尖儿的木板上写的呀。”虎子敞亮着稚气的嗓门回忆道,“好多字我都不认得,只看到了吴忠大哥的名字,还有周伯你的,再就是铜砖俩字!”
才上了个把月学的虎子刚刚认清了全村人的姓名,以及村里最新鲜的时新玩意儿,例如马桶、铜砖等等的写法。更多复杂的字,他还不认得。
明儿就是除夕,家里大人们准备着过年的种种东西,无聊极了。虎子跑到山谷里去玩,瞧见一块木板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村里从没有哪个东西上写过这样多的字,虎子好奇得不行,立马撒着欢儿地回来,打算问一问裴松哥哥和梁大哥。
赶巧路过周大伯家,这才有此问话。
滴溜溜地转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神色仓惶的人。虎子没注意到,他娘亲给他做的袄子已然被周大伯捏出两个油手印;他只觉得对方的眼神冷冰冰的,像是他家杀猪宰羊时泛着寒光的刀子。
“你不知道就算了!”虎子下意识道。
肩膀上的钳制越来越明显,老鹰捉小鸡似的扣牢了他,虎子想挣扎却不能动弹。
口中“啊嘤”地小声唤着,个头儿才到周存福腰的虎子拧着小身板,一时间,突然感觉到了肩膀上的钳制变小了。
再抬头,只见周伯凶狠的眼神顿时变得惶恐而六神无主。
不远处施工的叔叔、伯伯还有婶婶们凑了过来:“吴忠?什么吴忠,你在哪里看到的吴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