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珠和岑鱼到时，东醍园里已有了不少人了。
迎门的几个仆妇打扮得也鲜嫩喜气，见到二人便信手从左边的漆筐里取出两个面具来。
岑珠的是绛红的芙蓉花面具，岑鱼的则只缀了一朵白海棠，两人纷纷戴起，遮住了上半张脸。
戴半截的面具，也是本地上巳集会不成文的习俗。好叫那些害羞的公子小姐们也放开了胆子在一处游戏玩耍。
因园子只用花木作篱墙，周匝便遍植了滴翠的龙爪槐，用一圈小槐林围出几亩抱水的草茵。远远望去，水上凌波架起廊桥，廊上百步一亭，年轻的男女们雅集于此，逢亭则停，诗酒酬和。
不仅是踏青春嬉，连吃食也都早早齐备了，每年都由当地的富庶之家们共同出资筹备，可谓是一场豪宴。到处都置了食架，随手可取用花煎、青草团、笋羹等百样点心小食，还有果酒、桑叶汤一类的茶饮。
岑珠指着前头道：“你瞧，凑上几个人便能玩曲水流觞了。你若对此没兴致，不拘在哪里、和谁，说说闲话也是好的。本就是交游，随性些便最好了。”
二人虽戴了假面，但岑珠的婢女芳芽依旧显眼好认，岑鱼正要应答，忽瞧见个霁蓝袍子的公子寻了过来，他似辨了辨芳芽，又驻足认了认戴着芙蓉面具的岑珠。
猜到他或许就是岑珠的未婚夫婿卞易怀，岑鱼到了口边的话一改：“许久没来过上巳宴了，那我先去看一阵他们是如何玩的，让芳芽陪着姐姐？”
岑珠哪里不明白岑鱼是故意走开的，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不免羞然一笑：“快去罢。”
岑鱼赶在卞易怀过来前离开了。她素来没有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习惯，但大家都教面具遮掩着，她对二姐姐将来的归宿又总有几分牵虑，离开前还是侧去目光，轻轻着眼在那人的身态和衣饰上。
霁蓝的袍子色如宝石，腰间的佩带上镶着蓝玉髓，另着一双乌皮六缝靴，还算是挺拔体面。
依稀记得卞易怀也有斯文君子的名声，二姐姐若果真能得良人作配，她也宽心不少。
其实岑鱼本不打算这么早单独走动，日将落前一个时辰离开更好些，若过早发现她不见了，岂不白白给了旁人找寻她的时间。
如今便也就真的就近寻了拨人，在他们下游的岸石上一坐，听赏起众人曲水围坐，即兴所出的诗文。
也不知何时，那水上的竹篾托盘载着几只小酒杯，晃悠悠晃悠悠地，竟是晃过了头，偏巧停在了岑鱼的面前。
岑鱼坐的离众人小有一段距离，一看便不是与他们一处玩的。但曲水流觞本为祓凶去垢，酒到恶除，落空自然不美，当下就有人站出来起哄：“既是这酒觞选中了小姐，小姐便吟一首？”
岑鱼微愣。
时下许多女子专攻的是相夫、持家之道，并无什么诗才，真正参与流觞的多是些须眉男儿，姑娘们游春说谈的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