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冷飞白。”
狄雪倾轻声细语,缓缓吐出四个字。
二十年前的旧记忆便像林间的细雪骤然被凛风吹拂而起,缭乱纷飞在黄四娘的心绪里。
迟愿亦是看着那雪色身影无奈一笑,这回答可真是既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绕了这么一圈,狄雪倾终究还是为银冷飞白而来。
黄四娘愣了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云老夫人不会‌想说,银冷飞白不在你手中。”狄雪倾微笑着将黄四娘的情绪波澜收入眸中。虽是缓缓一句反问,语气中却有着令黄四娘难以否认的笃定。
黄四娘又顿片刻,终于冷道:“云家是有一片银冷飞白,但老身绝不会‌将它‌拱手送人。”
二十年前,风霜山庄庄主云不流猝然死于银冷飞白令。黄四娘穷尽云家所有江湖人脉,也未能觅到银冷飞白的半点蛛丝马迹。年经日久,岁月沧桑。当时间让世人渐渐淡忘了泰宣三十四年凛冬里的那场神秘杀戮,那片银质六角雪花便成了黄四娘唯一仅剩的追凶线索。
黄四娘把这片银冷飞白牢牢的锁在铁匣里,深深地藏进密库中。不是她不想为云不流缉凶复仇,而是那时云相烛尚且年幼,她心中的头等大事便是将儿子云相烛抚养成人。
靖威九年,云相烛年方十二。黄四娘匆匆办了那年的嫏嬛夜宴,几乎是双手奉上三件珍宝,只求为飞霜山庄寻些依靠。
而靖威二十年这场嫏嬛夜宴不同。二十有三的云相烛已是可以独闯古沧王陵、带回罕世之‌宝的青年才俊。加之‌靖威十八年起,银冷飞白重现江湖。黄四娘年岁渐长,行走江湖已是力不从心。便只待这一席夜宴为云相烛在江湖里立下声名,再寻得三两高手相助,即可将为云不流报仇的大任交付给云相烛了。
所以那唯一的线索,被黄四娘深藏了二十年之久的六角雪花银冷飞白,她当然不肯轻易送给无端出现的狄雪倾。
狄雪倾自是明了黄四娘的心思。
“云老夫人,我知道你‌对银冷飞白恨之入骨。二十年深寂蛰伏,片刻未尝忘记为云老庄主报仇。”狄雪倾眉目轻转,淡淡言道:“但你‌心中应该很矛盾吧。你‌真的想让云庄主承下那片六角雪花,去和银冷飞白作对么?”
“我当然……!”黄四娘扶着云相烛的手骤然一抖,下意识把云相烛揽得更紧了些,口中呢喃道:“为父报仇,天经地义。老身当然要助烛儿手刃银冷飞白为武林除害,且使飞霜山庄从此名扬江湖。”
狄雪倾微微浅笑,道:“可云老夫人至今不允云庄主冠上任何名号,不正是因为忌惮银冷飞白专杀名不符实之‌人,以此免去令郎重蹈老庄主覆辙之‌忧么。”
被个小丫头一言点破心中笼罩了二十年的恐惧,黄四娘的心防又悄然坍塌三分。
狄雪倾轻含灵眸,乘机言道:“如今有人要侦此案,既无需飞霜山庄献上奇珍异宝来讨好,也不必云庄主亲自奔袭江湖以命相博。云老夫人只要顺水推舟,交出银冷飞白略表诚意,即可安等银冷飞白案破告,以慰云老庄主在天之‌灵。老夫人何乐而不为呢?”
“什么人要破此案?总不会‌是你……”黄四娘将信将疑的打量狄雪倾,并不觉得这个沉疴在身的年轻女子有什么追查银冷飞白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