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季不是没有雨,只是下雨不像雨季那么大,那么频繁。∈↗
这天就在下雨,韩综站在油纸伞下,看着沿蔗糖务的大道慢慢汇聚的乡兵,面色凝重。
一州之地征集数万乡兵,在大宋徐平不是第一个做这件事的,韩综知道的就有三人以上。不过那是在河北沿边,面对契丹人,那些乡兵刀枪弓箭都不齐,更多的是起呐喊助威的作用。
徐平的这数万乡兵可是实打实要拉出去打硬仗的,不但刀枪齐备,旌旗整齐,一半的骑兵和四分之一的步兵还带甲。仅从装备上说,跟大宋的正规军自然是无法比,跟交趾的正规军却不相上下。
韩综的眼皮发跳,想起这些乡兵不是给厢军打下手,而是完全独立,他就感慨徐平玩得太大。
不远处,乡兵集中的地方,有人在高声念着白壁上的内容:“交趾狼子野心,今朝廷暂缓长者之恩,而发雷霆之怒……”
念完,一个书手冒着雨喊道:“历年交趾入寇,可不仅仅限于边境的渌州、思陵州和石西州等州。就是现在的甲峒之主甲承贵,就曾在天圣初年攻破太平寨,烧杀抢掠无数,军民死伤甚众。我们这些人有的是飘洋过海,有的翻过五岭群山,跋涉万里来到邕州,生根落户,也还没过上几年好日子。如果任凭甲峒猖狂,我们的日子也过不安宁。与其让他们打过来,不如我们主动杀出去,永远除了这个祸患。也算给子孙后代积福……”
细细的雨丝随着微风飘荡。集合的厢军对书手的话反应并不热烈。如果徐平站在这里,看到这种场面一定很失望。
布告是给朝廷、官员和交趾方面看的,要让乡兵心甘情愿去打仗,布告上的内容是远远不够的。徐平也想了很多办法,比如书手说的肉容就是一种,让这次战争跟每一个人都切实连系起来。
可惜徐平还是摸不到这个时代的脉博,他的那一套学自前世,对一个觉醒了的民族行之有效。对现在的大宋民众却远远不够,效果不大。
经过五代战乱,民众流离,这个时代的下层民众的流民气息浓厚,保卫家园对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这还是在蔗糖务,这几年移民的生活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这些话还听得进去。
换个地方,书手的这番话搞不好会引起哄笑。打仗就打仗,说说给多少钱,能抢多少东西。比这些吸引人。
让参战人员知道为什么而战,并心甘情愿地为之战斗到底。从来都是战争中最难的事情。所以才有吴起为士兵吮脓,才有神棍随军作法,才有五代镇将把精兵收为义子,等等让人侧目的事情。最终人们学到的是,不需要让参战人员知道为什么而战,只要用严格的军法让他们知道该怎么做,这是最廉价的。
徐平终究会慢慢学到这一点。
十二月二十五,四九的最后一天。
风从东边来,好像还带着海洋的气息,有些湿润,有些阴冷。
徐平全身戎装,骑在马上看着东方刚刚升起的太阳,红通通的日光化解了阴冷的气息,给人以温暖,给人以信心。
谭虎在马上小声道:“官人,时辰到了。”
“传我军令,兵发谅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