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的烈火烤得大殿里热烘烘的,一身冬装的野利仁荣有些燥热,倒是一边的张陟神情来淡,没有什么表情。元昊坐在火堆旁,一手持着酒壶,一手拿着块肉在咬。
猛地灌了一口酒,元昊把酒壶扔在地上,红着眼睛问前面站着的两人:“窦维吉说是支撑不住,连要降的话都说出来了,这多么多天过去了,怎么到现在西寿监军司还是好好在那里?你们说一说,是不是宋军也没那么厉害,窦维吉心生异志?”
张陟神色平静,淡淡地道:“乌珠,宋军也在攻我们,他们战力如何,野利大王可不会说假话吧?事出非常必有妖,明明宋军可以攻下西寿监军司,却迟迟不动,只怕所图非小。”
“图?他们能图什么?那处监军司我不要了,他们还能怎样?”元昊一边说着,一边又把地上的酒壶抓了起来,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张陟道:“天都山里值得宋军费尽心思的,也只有乌珠了。臣以为不攻窦维吉,是宋军的缓兵之计。只怕他们正向这里调遣兵力,想把乌珠困死在天都山里。”
元昊手中的酒壶停在半空,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野利仁荣上前一步道:“乌珠,张相公所言甚是,要三思啊”
元昊把酒壶缓缓放下,背对着两人,沉声道:“他们还有兵调吗?”
“据我们所知,陇右还有在会州的曹克明一军,不下万人。而且泾原路的兵马一直未动,那可是数万之众。环庆路虽然大队人马去攻白豹城,但是剩下的兵马,庆州也能凑出万把人来。如果那两路的兵马齐集镇戎军,我们再要出天都山,可就不容易了。”
听了野利仁荣的话,元昊冷笑,问道:“那我们该如何?莫不成坐在这里等死?”
张陟向野利仁荣示意,上前一步道:“乌珠,此时没有他法,必须当机立断。窦维吉那里已经管不得了,乌珠当立即带大军出山,进攻镇戎军。不管攻不攻得下来,都不能在那里久待,而后转头北上,守住去韦州的道路。如此天都山即久了,我们依然能够依托韦州与宋军周旋。只要韦州还在,宋军就不敢去攻灵州,他们总要防我们断其后路!”
元昊转过身来,眼里的红色已经褪去,面色沉静了许多,问野利仁荣:“阿舅也是如此想?韦州地利可比天都山差得多了,在那里我们又能守多久?”
野利仁荣道:“只要守住韦州和鸣沙县,保兴、灵两州无虞,我们就有与宋军对峙的本钱。只要能够坚持,总会有办法,我们会迎来转机的!”
“河西呢?河西几郡就不要了吗?”
元昊问起河西之地,张陟和野利仁荣都不说话。现在连自己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哪里还能够管到哪里。用河西之地换大宋退兵,已经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了。
见两人不说话,元昊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再是发疯,他还是有一个多年征战的指挥者的判断。马衔山和天都山尽入大宋手中,再想保住河西之地就不可能,双方连结的道路已经断了。将来是让西边的驻军静观变化,还是彻底放弃那里,来援黄河一线,无非就是这两个选择,而且多半是后一个。
沉默了一会,元昊对张陟道:“相公所说的转机,莫非是契丹那边?”
张陟点了点头:“不错,现在惟有契丹能够帮我们一把。太祖、太宗能够与大宋周旋数十年,无不是借助契丹之力。乌珠且暂放下一时意气,向契丹上书修好。”
赵德明曾经为元昊请婚于契丹,耶立宗真即以宗室女嫁与元昊,即为兴平公主。德明活着的时候,对元昊有所管束,联姻让两国关系良好。不过德明一死,元昊便与兴平公主闹出矛盾,两国关系也开始恶化。特别是耶立宗真逐渐摆脱其母萧耨斤控制,真正掌握契丹大权之后,对野心勃勃的元昊相当警惕,禁止党项使节在契丹买铜铁,开始采取一定程度的经济制裁。宝元元年,兴平公主去世,耶律宗真遣北院承旨耶立庶成持诏责问,两国的关系降到冰点。等到元昊自立,是同时叛宋叛契丹的,已成敌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