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拐角,杜二转身啐了一口:“两个贼配军,蝼蚁一般的人,也敢学着别人做起大官人来了。我呸!童主管何许人?吃人不吐骨头!且过几个月,我看着你们怎么死!”
回到自己房里,正急得转来转去的兄弟一把拉住杜二:“二哥,事情办得怎么样?”
杜二坐下,慢条斯理喝了口茶,才答道:“三弟,哥哥我在洛阳城里多年,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你只管安心,回去把铜钱送到童大的铺子里就是。”
“这就好,这就好!”三弟长出了一口气,“二哥你是不知道,这些铜钱就是阿爹的性命,自从出了事,已经好多天吃不下睡不着了。事情办妥,我得早点回去报信。”
杜二道:“急什么,等到吃过了饭再走。我们一母同胞的兄弟,有些日子没见了,来了自然要坐下说说话,你也跟我讲一讲家里现在如何。”
杜二在家里颇有威信,说了这话,三弟便就坐了下来。
喝一会茶,说了几句闲话,三弟又想起那些钱来,问杜二:“我听说主事的童大原来是开窑口的,因为聚赌被充过军。二哥,这人靠不靠得住?这些铜钱阿爹攒了一辈子,可是一点意外都不能出,不然阿爹只怕支撑不住。”
“放心好了,童大这人就一点好处,为人极讲义气。不要说立得有契约在,就是没有契约,童大也会把我们家里的钱好好看住。”
三弟还是不放心,皱着眉头道:“充过军的贼人,能讲什么义气?”
杜二笑道:“三弟,这就是你不懂了。这些闲汉,在外面混的就是一个义气,如果被同道中人知道没了义气,从此就寸步难行。那个童大你还真以为是个大官人?他以前也不过是一个只会赌钱喝酒的闲汉,身无长技,来洛阳还不是在我这里讨一口饭吃?”
“二哥,可是我听人说,他是孙通判府里童主管的同宗,有人撑腰的。”
“呵呵,同宗,这话也就是骗骗你们这些人!童主管不过是看这人直肠子,人傻好利用罢了,哪里是真认他做亲人!我与童主管不知道打过多少交道,那人心深似海,做的事情哪里是平常人看得透的!我若猜得不错,童主管就是丢块骨头出来,把童大和那个病尉迟当狗使唤。什么时候用不到他们了,你再看童主管怎么连皮带骨把他们吞下肚下!”
杜二的三弟一直在家里种地,照看父母,哪里知道这些城里人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反正二哥是见过大世面的,怎么说就怎么好了。
对面唐家酒楼,唐老儿坐在门前的大柳树下,看着对面,对一边的唐妈妈道:“这世道变得真是快,我活了几十年,现在倒是看不懂了。你看年前来的童大那三个人,刚来的时候杜二还把他们当人看,到了冬天便就饥一顿饱一顿,快成了乞丐了。哪里知道,现在又摇身一变成了童大官人,下面管着十几家公司,是个富贵员外了。我们家里大姐,开着一家制衣的小公司,赚的银钱已经比我们酒楼多得多了,那个童大的公司听说每家都大得不得了,名下十几家,他得多大的身家?”
唐妈妈听了叹气:“你看不懂世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就更加看不懂了。年前大姐说与秦二嫂家里合开公司,我们两口还担心得跟什么似的,一个月夜里都睡不着觉,生怕大姐的身家被人骗了。结果这才多少日子?她那里生意红火得很,还是大姐的眼光准!”
“年轻人的世界了,我们老喽!做完这一年,还是跟着大姐去过吧。”
唐老儿的记忆中,世道从来没有变得这么快过,这几个月,自己的脑子都跟不上了。
“主人家,给我来一碗酒,两块肉,我吃了好进城去!”
一辆驴车在酒楼前面停下,赶车的汉子一边卸着车上的驴套,一边对唐老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