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政,非钱粮不行。武不可用于内,仁义不可求于细民,欲以解天下之危,钱粮为大。朝廷之钱粮,有禁椎之得,有盐铁之入,而根本在于税赋也。”
“或曰,今朝廷盐铁之入广收,税赋不似先前重也,何云根本在于税赋者?”
“臣言,盐铁之入,禁榷所得,以供朝廷之用耳。征税赋于天下,朝廷之用而外,显朝之义也。朝廷之义显于平苦之民,故朝廷之偏,在于平苦之民也。”
“显朝廷大义,是故朝廷税赋不征于平苦之民。凡天下百姓力耕所得,力佣之值,朝廷不税不赋。朝廷之税赋,当征于势力之家,税赋本于产而非本于人也。”
“或曰,以是说之,农赋不当征耶?”
“臣言,乡间税赋本于田,田为产,非征之于人也。田之税赋之外,别不他征,此税赋本于产,示朝廷于平苦之民之偏也。城镇之税赋,一本于此,力雇之值不征也。”
(此处指对资产征税,不对劳动者的劳动所得征税,本于政治立场。)
“或于狡猾之徒,自雇自佣,高其雇值以避税者,官查之可也。天下公司,计账之人隶之朝廷,不使私雇,此以查之也。明查之,绳律者,虽有法外之徒,不为大害。”
记到这里,吴育见徐平停了下来,终于出了一口气。这样长篇大论的君臣之对,于起居官真是个苦差事。不但是要记,还要理解其中的意思,吴育一心二用,着实辛苦。
见徐平喝了口茶,坐下歇息,吴育上前道:“宰相有暇,可否下官一时这惑?”
徐平道:“但讲无妨。春卿盛名负天下,我有解之不明者,莫笑我。”
吴育忙行礼不敢,道:“宰相讲天下事,必本于二三论之,何也?”
徐平道:“这却有本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万物生焉。天下事二三论之,以皆道化之二三也。上古之时民无争,一也。生有余,有不劳而获者,有劳而不得者,天下之民由一而生二焉。二必争,是故有朝廷。势力之家、平苦之民、朝廷,三也。三而生万物,天下之事,莫不由此三来者。是故治国理政,必本二三之论。”
为什么把前世的原始社会到奴隶社会的进化,改为了原始大同、现今之世和未来大同之世三个阶段,是因为解释这个历史规律的哲学基础变了。共产主义把历史划分为那样几个阶段,哲学基础是矛盾论和辨证法之否定之否定。徐平做三段划分,是把哲学基础改为了中国传统文化的道生万物,即把阶级斗争理论彻底地中国化。
他前世是把否定之否定作为当然正确讲述的,在这个基础上,对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的哲学,评价就只剩下了有辨证法的正确思想,但很朴素。
矛盾论的基础,事务发展的内因起主要作用,即内部斗争为社会的主要矛盾。矛盾的发展演化为否定之否定的过程。奴隶社会是对原始社会的否定,封建社会是对奴隶社会的否定之否定,一直延伸而发展下去,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矛盾斗争,最终会出现否定之否定,无产阶级终究会胜利,同时迎来新的共产主义社会。
这是共产主义理论社会演化的哲学基础,本自于欧洲的辨证法传统。有了这个哲学基础,才有了无产阶级终将会胜利,共产主义必然会到来的结论。
意识形态是一套完整的理论,从哲学基础开始,对历史的认识,延伸出去。正因为其科学性,严密性,才能被认为可以指导现实,走向未来。
否定之否定来自于欧洲的辨证法传统,是一种哲学。共产主义理论把这种哲学思想引入到了阶级斗争的分析中,才出现了社会阶段的划分,才出现了共产主义的必然,社会主义才成为科学社会主义。没有了这个哲学基础,则共产主义就成了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