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先派了个随从到庄子里知会一声,刚近庄子,吕松已经带人迎到了庄口。
经过这些年,一直管着庄子的吕松早不是当年的样子。虽然见徐平刻意穿得简朴,富泰样子也是一看就是个员外,就连跟在他身边做事的,都是白白胖胖。
比当年徐平在的时候,徐家庄不知扩大了多少倍,说是一个庄子,实际上零零星星分散成许多部分。现在庄上几千口人,耕种着两三顷地。
进了庄子,吕松一路把人带到了游园里,在客房里安顿住了。游园虽然还是当年的样子,但当年种的花树都已经长了起来,绿树成荫,鲜花吐艳。水塘里的荷花一片碧绿,尚未开放的花苞从这绿色里挺出来,根根直立,极是好看。
李迪和陈尧佐到房里洗漱更衣,徐平吩咐吕松去安排酒饭。两位都是老人家,肉鱼之类尽量做得软烂,香滑可口最好。
换了便服,李迪和陈尧佐出了客房,徐平吩咐在水塘边摆下桌椅,请二人坐了,趁着天气晴好晒晒太阳。此时天气还不炎热,太阳晒在暖洋洋的,正是好时光。
把事情想通,三人有了默契,绝口不提现在的朝政,只是随便说些闲话。李迪对赵祯忠心是忠心,脾气也大,这次赵祯的动作让他着实有些生气。本来吕夷简做了这么多年宰相,到处都安插了自己人,后边接手就不容易,赵祯再安插一次,宰相的位子就难坐了。
政事首先是人事,不能够把得心应手的人员安排到合适的位子上,就处处受掣肘,这官还怎么做?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该争的权利是一定要争的。
谈了几句天气,李迪对徐平道:“当年淳泽监废弃,大片荒地无人指射,龙图慧眼独具把这地买了下来,当时看着无大用处,现在看起来真是深谋远虑。”
陈尧佐叹了口气:“可不是吗,现在那样的价钱哪里能够买到这样的好地?京城里多少大户人家都想学着徐龙图建处这样的庄子,可这样大片连在一起的地,可不好找喽”
徐平笑道:“两位相公怎么会觉得我买这处庄子便宜?”
陈尧佐看着徐平,摇了摇头:“难道不便宜?龙图,价钱我们知道的!当时三司里是李仲询主事,他自己都说过好几次这地卖出来的价钱不高。”
“买地我给出的钱是不多,但也把日进斗金的白糖铺子给了三司,就连如何让糖变白的方子都献了出去。那个时候可没有蔗糖务,那一间白糖铺子,两位相公知道一年能赚到多少钱吗?这处废淳泽监归我家十年了,这十年赚的钱,还比不上白糖铺子一年!”
听了徐平的话,李迪和陈尧佐两人一起笑了起来,倒是把徐家当年的白糖铺子给忘记了。有了蔗糖务,那处白糖铺子早已经废弃,现在成了三司铺子的一部分。当年的白糖可是奢侈品,利润高得吓人,哪里是田庄土里刨食赚的钱能比的。徐平建田庄,最大的原因不是利润有多高,而是长远,可以传之子孙,而且不那么显眼。
正在说着闲话的时候,谭虎来报,外面高大全带着两人求见。
徐平吩咐谭虎把人带进来,对李迪和陈尧道:“这个高大全原来是我这处庄上的一个庄客,天圣五年我进士及第之后,除了邕州通判,他跟着我一起去了岭南。与交趾作战,他出力甚多,颇立了些军功。回来后补入禁军,现在殿前司做个军虞侯。”
陈尧佐道:“这名字我听过。当年交趾之战,事情慢慢传到中原,听说带兵冲锋陷阵的除了桑怿,再就是一个高大全,一个张荣。那两人都留在岭南,惟有高大全回京了。”
李迪也道:“经过战阵,有过军功的武将与他人不同,我们也见上一见。”
不一刻,谭虎带了高大全三人进来,到跟前向李迪、陈尧佐和徐平三人唱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