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然赶到环保局的办公室,本以为等着自己的是一场血雨腥风,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忐忑了许久,然而半天过去了也没等来李诚的发问,只等来一条让她摸不着头脑的微信消息:国浩煤厂的事你不用管了,先忙之前的项目吧。

    对许星然来说,这是天大的好消息,但是她那颗悬着的心并没有落地,反而犯起了嘀咕:这是嫌自己办事不利,换其他人去了吗?

    一连几天,许星然都在琢磨这件事,可她再也没听李诚提起过国浩的事情。最让她想不明白的是,长平煤炭产业园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它的环改项目不仅没被叫停,还加快了进度,每天拿改造方案和项目评估跑去各个办公室签章,依然是她的主要工作内容。

    最近的一个星期,许星然每天早出晚归,林凡因为挂了彩也暂时没来骚扰她,每天晚上吃完饭洗个澡,刷会儿手机就睡了。一到周末,免去早午饭,一直睡到下午被王毓掀了被子才会清醒过来。以前和林凡在一起厮混的时候,隔个两三天就会有酒局,哪回都得喝尽兴了才行。和那时的灯红酒绿相比,现在有点浪子回头的意思。

    这天下午,许星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摸着叽里咕噜响的肚子发呆,半晌后,决定下床找点吃的。脚还没沾地,手机响了一声,许星然条件反射般地去够手机,打开一看,并不是工作消息,只是一条新闻推送。她关掉屏幕,随手将手机扔回原位,脑海中却莫名浮现了“煤老板”三个字。许星然拿回手机,仔细看了遍新闻标题:煤老板改造煤厂发生大事故,赔偿死者家属两百万惹争议。

    两百万,估计那位大哥还觉得赔的少了。

    许星然一边想,一边翻看文章详情。里面说,事发当晚,程仰主动报了警,让警方出面调解。三天后,死者家属向警方提出,要求国浩赔偿五百万。警方向他们明确表示,这是漫天要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国浩的人答应他们的要求。五天后,死者家属将索赔金额降到了两百万,并表示决不会再降。警方将情况告知程仰,建议其走司法程序避免天价索赔,却被程仰一口否决——他决定赔偿对方两百万。

    看到这里,许星然已经想象到了他一声不吭却又满脸固执的样子。

    文章里有一张配图,是他做心肺复苏时的视频截图,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样子。她还记得,这条视频的拍摄者,在视频里说了“煤老板害死人”、“心虚”、“装样子”之类的话。当时不予置评,就是觉得有的人为了博关注,会歪曲事实乱传谣言。现在想来,那个人够恶心的。

    许星然退出文章,不禁有些怅然。这位煤老板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时间应该不短了,不仅没有变成唯利是图的奸滑小人,还保留着一颗能够悲天悯人的心,挺难得的。结果还要被吃人血馒头的傻逼造谣,真是好人没好报。

    她打开微信,搜到他的名字,在对话框里打下一句“事情都处理好了吗”,点发送时却发现自己没什么立场问候他,犹豫一瞬,又把打好的字一一清空,退出了对话框。

    许星然穿上拖鞋去厨房,经过客厅的时候叫了声“爸、妈”,没人回应。她心不在焉地热上饭,思来想去,还是点开程仰的头像,打下了几个字:那天晚上的事情,对不起。

    许星然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空白的对话框里蹦出了第一条消息:你男朋友还好吗?

    许星然怀疑自己看错了,把手机拿近一看,还真是他刚发来的。

    她莫名来了些精神头,飞快打下字发出去:他没事。紧接着又发:他不是我男朋友。

    消息发出去后,她盯着手机安静等了两分钟,却一直没有新的消息蹦出来。

    许星然撇了下嘴,关掉屏幕,手机握在手里。就在这时,他打来了电话。许星然看着“程仰”俩字愣了几秒,接起来,懵然问道:“有事儿?”

    一开口她就后悔不已,这是什么糟糕的开场。

    “没事儿。”程仰说,“你朋友没事儿,我就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