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一声凄厉尖叫,赵小妹像是在笑,但很快沉静。
江雪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以前以为,我比江蔓枝多一点人性。”她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仿佛要消逝在了风里,“原来是我搞错了。”
当年赵小妹的兄弟欠她巨额赌债打算跑路,被她带人逼到了楼顶,拼命向她下跪磕头请求宽恕。
但是江雪不愿意宽恕,她只是皱着眉头说:“我要你有什么用呢?”
确实没用啊,一个废物,拆开买了也抵不上五十万。
那个男人一把抓起赵小妹,献宝似的说,“我妹妹,你可以带走……求求江小姐,把她带走,随你处置……她比我值钱啊……”
赵小妹惊恐地看她。
江雪还是不愿意,慢吞吞地思考着怎么取回自己的钱。
直到后来男人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尖叫着拿起刀,却只敢砍向自己的妹妹,大骂赵小妹是个无用废物,入不了江小姐的眼。
她那时候恍然大悟,人被逼到绝处,大约就不像一个人了。
陆寻停下脚步,整个人略显僵硬,似乎是怔住了。
“泓湾让我恶心,所有人都让我恶心。”江雪冷漠说道,像是自言自语,“我见得多了,在牌桌上杀红了眼就要卖掉妻子女儿,我有时候看着他们会想……这些到底算是人吗?他们不算,那我算什么,我管着这一间赌场,我从他们身上榨了很多的钱,直到他们没有钱了,我有时候会放他们一马,有时候不会。”
秋夜悠长,楼下汽车鸣笛,惊起一阵鸟叫。
“我从来不会害怕,我从来不会心软,我从来不会愧疚。”江雪勾起嘴唇,轻蔑道:“你知道那一年,他们叫我什么吗?雪煞,叫我血煞……阎王见我,也要下跪。我的仇家不计其数,但都对我无可奈何。有时候半夜我看着窗外,我觉得黑影在沉沉逼过来,但我不怕,我冲他们笑,我对他们讲:要小心,千万要小心,我血煞死了就去找你们,我要继续,我不会停。做人我是血煞,做鬼我是鬼王,你们祈祷呀,最好不要碰上我。”
陆寻不语,臂膀忽而针扎似的泛开一阵阵麻意。
脑海里像是有旋涡,把一切嘈杂纷乱吞噬,只余下江雪的声音。
“直到后来……”江雪梦呓似的,又有点好笑,“连叶中信都怕了,他说我积恶太多,叫我收手,往后尊我做菩萨,只管享富贵。我就把手洗得干干净净,抛开了所有人,做起我的贵太太。”
像是过了很长时间,秋夜的寒霜都结到了四肢百骸,将血液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