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寒两人捧着骨灰盒回到家时,正巧十一点。
日光灯照亮狭小的大厅,一眼可以览尽的空间,此时此刻他们俩竟不约而同地觉得空荡荡,少些了烟火人气。或许是知晓第三个主人再也不会来了,这居住多年的房子也感性地悲伤、觉得寂寞起来。
顾时寒郑重地将骨灰盒放置在父亲房间的桌上,房间已经收拾过了,整洁干净,物事要么烧了要么扔了,只留下少许,比如现在桌子上边角上的那一张合照。
胶制照片,无论从黑白灰的色彩,还是从麻黄的程度,都可以看出有些年头了。照片里是一对身着劳动工装的年轻男女,背景是某处空旷操场,剃着寸头的男人刚毅干练,手臂揽着双花辫的女人,两人笑容灿烂。
这张照片被顾父放在中间抽屉里,被顾时寒找到前被红包袋、文件夹等等一堆琐物掩盖着。照片上的男人他可以确定是年轻时的父亲,至于女人,这么多年也没听过父亲的花边消息,应该是他未有记忆的母亲。
不得不说,他母亲年轻时很漂亮,纵然梳着千篇一律的乡土发型,也无法掩盖其五官的娟秀,跃然纸上的灵气。
或许正是如此,后来她才会选择离开父亲吧。水往地处流人往高处走,无可厚非,顾时寒没有怨恨她的意思,只要不涉及亲近之人,他就异常理性明事理。
顾时寒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已经撤去被褥只剩下床榻的床,深吸一口气关上房门。这间房间从今以后,大概率是闲置着的了。
另一间房间,顾令寒摆弄着晾干的衣服问:“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你先吧。”顾时寒说:“对了,你饿吗?要不要吃宵夜?”
“不了,早点洗澡早点睡觉吧。明早还要坐车送爸回乡下老家呢。”
他们这边的人都讲究这个,人死后要弄风水。如果一个人骨灰的风水出了差错,据说会祸害子孙,顾家兄弟不信这个故而不怕,但听说还会殃及家族,所以由不得他们做主,必须得建设。
顾时寒还记得“一罐可乐”的血泪教训,强调一句:“饿了就说啊,你洗澡的功夫我给你买点肠粉回来。”
顾令寒转身进入卫生间,行动表态。
浑身脏兮兮的,顾时寒怕脏床,便坐在椅子上,思考顾令寒下午的话。顾令寒所说的表达真的把他震惊到了,乍一听很有道理,可一经思想,片面偏执,甚至有点扭曲阴暗。
这是不是意味着,顾令寒的心理健康出现了问题?
身心健康,身心健康,这个接触过无数遍的词语,顾时寒对于其中所说的心理健康完全不了解,过去提起它更多的是开玩笑的时候,所以他不清楚顾令寒的情况也不能判定。
但能让他联想到身心不健康,这件事本身的严重性就不小。
顾时寒明白自己最好就给顾令寒一个回答,一个反复斟酌的正能量又无懈可击的答案,而且以后要身体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