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鋆显然也是这么感觉的,他似笑非笑的看了赵文华一眼,回头对张天赐道:“赵大人言之有理,就算在前面收购糯米时,谈新仁有扰乱市场的行为,但你后面收了糯米,却不拿出来卖,总是不太对劲吧。”
张天赐又看了萧风一眼,萧风再次点头,张天赐会意,大声道:“大人,买卖看行市,多挣点钱是商人的本性。但张某并非那种挣钱没够的人,张某虽然收了很多糯米,但却并没有囤积居奇,以求暴利。”
谈新仁马上跳起来:“胡说,京城里糯米涨了三倍!而且百姓买糯米都困难,还敢说你没有囤积居奇,谋取暴利?”
张天赐拿出了一本账簿,呈上堂去。郭鋆翻看了一下,奇怪的说:“每家买一斤糯米是平价,第二斤就是三倍,这是何意?”
张天赐道:“大人,这糯米并非常用之物,各家不过在节令时买上半斤一斤的,做点糯米糕吃,何用那么许多?要多用的,肯定都是高门大户,这些人又不缺钱,他们愿意多吃多用,那多出点钱就是了,也谈不上暴利吧。
这叫阶梯价格,用于调节稀缺之物,保证平民供应的。否则若是有点好东西,平民一口都吃不到,都被大户人家抢走了。而且这三倍价格所获钱财,小人只是补贴了收米借钱的利息亏空而已。”
郭鋆对这个阶梯价格很是感兴趣,琢磨了一阵子后赞道:“此法虽然有市侩之嫌,却是个实用之法。以后荒年时的粮食买卖,也可参考此法。有钱人可以多出钱,多收来的钱再去买米,周-济贫民。”
郭鋆做顺天府尹之前,在户部干过,对这种经济之道天然的感兴趣。只是他这一赞许,却让谈新仁慌了,他赶紧提醒郭鋆:“大人,问题重点是,他收那么多糯米,却不肯卖给我用在工程上,哪怕是三倍价格,我也愿意买啊,可他不卖,这不是扰乱市场是什么?”
郭鋆心里清楚,你抢了人家两次生意,人家不卖给你是很正常的事。但既然是审案,就得公事公办,因此他还是问张天赐:“你可有囤货不卖的情况?这总是不好的,确实有囤积居奇的嫌疑。”
张天赐大声喊冤:“大人,小人冤枉。小人的粮仓里确实有些糯米,但只够平时销售之用。哪里有几百上千石卖给谈新仁?小人说实话,是不愿意卖给他的,但确实也是没有那么多。”
谈新仁急了:“不可能,糯米主产地的米都让你收购了,那是多大的量?你说你没有糯米,谁信?那些米你是扔河里了?还是放火烧了?”
围观的人也觉得奇怪,那么多米,若是不在张天赐的粮仓里,那是在哪里呢?
张天赐不搭理谈新仁,而是看向郭鋆:“大人,您知道,商业是有机密的。我确实有糯米,但不在京城。我也确实没有囤积居奇,而是那些糯米都有了买家,只是不方便公开而已。我想将证据交给大人看,大人可允许我保留不公开的权利吗?”
这话问的十分巧妙,都不是双刃剑,而是三棱刮-刀,一句话顶住了三个人的喉咙。
若是郭鋆硬逼着张天赐公开商业秘密,那么不管最后谁输谁赢,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偏向谈新仁的。
因为张天赐公开了商业秘密,必然遭受损失,而此刻谈新仁和张天赐是死敌,张天赐的损失就是谈新仁的得利。为了避嫌,郭鋆必然不会这么做。
若是谈新仁不同意郭鋆主持公道,那就是公然质疑郭鋆枉法,那谈新仁还指望郭鋆真能替他说话不成?这状告的本就有些勉强,若不是郭鋆看在他后台的份上,都可以不收状纸的,此时他怎能公然得罪郭鋆?
若是赵文华不同意这种做法,那郭鋆刚好趁机撂挑子,既然有三品大员质疑,那顺天府是审不了这案子了,这是经济案,又不可能交给刑部,没准就上奏折推给嘉靖了!
真要闹成御案,嘉靖向着谁还说不定,这暂且不说,就是为了不让臣子们小看了自己,嘉靖也一定会狠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