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孙老爷震怒，绵慈堂上上下下皆是面露惶恐，就连老太太面上也有些许担心。飞镜瞧了一眼孙曦，正好被他逮了个正着，他的眼神就像蟹钳似的抓着她的目光不放，非但不怕还示威似的瞪了他一眼。
飞镜哪里敢跟他置气，立马低下头去装作无事发生，好像这件事同她没有半点关系似的。孙曦讨了个没趣，也是有些愣愣。
“老爷，您瞧瞧您，怎么还这么爱生气呢？忘了前些日子老神医是怎么同您说的了？您这身子一多半的毛病，都是您这急脾气闹的。”
屏风外头飘来一句春风似的劝解，说话的正是四姨娘，姚壁影。
说起这姚氏也算是孙府为数不多的老人了，这么多年来伺候起孙老爷来也称得上是尽心尽力。孙老爷近年仕途愈发顺遂，通房小妾不断，可比姚壁影年轻貌美的没她知冷知热，比她温柔贤惠的又没她娇媚小意。
恭颐族姬自矜身份多年，自然做不到她这般谦卑——年年岁岁无论何时都陪着孙老爷来老太太房中用饭。
这么多年下来，倒让这孙府里里外外的主子仆人们都觉得孙老爷离不了这弄影馆十步远了。不然前年孙老爷回老家庐江祭祖，族姬称病卧床，他为何要带着姚氏下了庐江呢？虽然不敢将她带入祠堂，可这也是天大的面子了。
按照大业的礼数规矩，孙老爷与这姚壁影感情再好，也终不过一个妾室，旁人家从进门进来的侧室也不及她这份体面。然而孙老爷这个人本就是个性情中人，即便官海沉浮多年仍旧难改骨子中的执拗——早年前，孙家逼他尚族姬一事，孙老太太便与这儿子生了嫌隙。后来孙老爷当了家，这没解开的误会就更难解释了。
说到底，还是他们孙家贪心不足蛇吞象，当年只看到了恭王府的显赫门庭，孙老爷同恭颐族姬的婚事本就是他们孙家高攀。哪怕族姬母家近年来愈发式微，可骨子里流的还是皇室的血，即便族姬为人强势，即便孙老爷作为夫婿也难从她身上讨得半点情面，也只能悄悄忍耐了。
谁家袍子底下没有一笔烂账呢？
天底下恨老娘的儿子多，可真跟儿子置气的老娘却还是少。孙老太太有苦难言，看着族姬在孙府说一不二，自然也是心疼儿子的辛苦，是而在妾室上也是无奈，只要恭颐族姬不说什么，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说来也是奇怪，恭颐族姬性子刚直手腕强硬，可偏偏没有一回求到过老太太的面前。
“您又不是不知道六哥儿的脾气，您若是气坏了身子，我们这孙府上下又能倚靠谁呢？六哥儿还小，身子又弱些，自小娇养长大的。您慢慢儿同哥儿说，哥儿难道还能不明白吗？”
屏风那头又传来劝解，飞镜歪头看着屏风上映着姚氏纤细的腰肢，眼底满是玩味。
“他还小么？过了这个月就要下场科考了！不中就算了，万一中了，难道要我瞧着他在御前也是这副目无尊卑、泼皮无赖的模样，等咱们全家都被他给害死了，我才着急么？！”
不劝还好，这一劝倒像是点着了孙老爷的屁股，。飞镜听着这般重话，心里暗暗叫苦，却是大气也不敢出，脑子里还想着怎么这对父子如此不对付，隔着屏风吃饭都还能吵起来。
“哪里就有这么危险了呢，六哥儿是嫡子，是咱们孙府最聪明的一个了，怎么可能.......”
姚氏的话还未说完，却被同样火冒三丈的孙曦一口打断——
“目无尊卑？泼皮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