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粉面店新买的钟显示现在是早上7点多。
“怎么在发呆?”老板把碗递到面前,今天这位常客点了一份从来没点过的牛腩面,“不是有喜事吗?说来听听?”
“变丧事了!”
筷子被插在面里,快速地搅拌着,董朝飞什么都没有加,香菜、炸豌豆、什么都没有,似乎来面店只是肉体的习惯,他的精神已经在昨晚的公路上被碾碎。
“哎……”老板见他没好心情,也叹了口气,这个平时积极又乐观的年轻人少有地郁闷了,肯定是不想被人打搅,便转身打了一碗腌萝卜给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你的,多少吃点,不然没力气送外卖。”
“随便吧……”他刚说出口,又觉得不应该把难过的情绪影响到别人,于是连忙赔了个笑脸,“不好意思,谢谢老板啊,我吃,吃。”
昨晚被田兆恩送回家后,已经是后夜三点了。
董朝飞的眼泪和鼻涕已经干了,呼吸冷凝的雾气蒙上了头盔的挡风胶片。他好几次想要松开环住对方腰的手,就这样后仰摔在只有雨水、潲水、蚂蚁尸体的马路上,然后脑浆也流进下水道。
但是田兆恩一直在跟他说话,问他的家乡、问他平时的上班时间、问他平时去哪家店吃早餐,把警察查户口的语气用来说家常,让原本就心门缺了个洞的董朝飞更加虚无缥缈。
“你住几楼?”田兆恩把摩托车停好,问他。
“五楼……”董朝飞被困意席卷,才反应过来,“不对,关你什么事?”
“借我睡个觉,我困了。”
“你他妈不会回自己的家睡吗?”
“只是眯一会。”
“不行,你警车停在这里,还以为这里有什么案子。”
“那确实有案子啊,你违规改装被抓被罚,有个交警好心送上门。”田兆恩把车锁好,把头盔揽在左手。狭窄的出租屋巷子把风塑造成针一样的暗器,两个人像人肉靶子,警察看见他在哆嗦,又说道:“反正你明天起床的时候叫醒我就行。”
知道自己容易对陌生人心软,董朝飞一言不发掏出钥匙,勾了勾手暗示对方跟上。
裸露又残损的电线在灰白色的楼梯间飘荡,被雨水腐蚀的白墙攀爬着黑色刺眼的水渍,像死掉的绿藻,水泥楼梯也没多让人省心,两个人同时踩在一格上的话,就会碎掉一些片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