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殊也准备走了,但此刻他端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一动不动,看着医生的背影。
医生走到门口,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朝何殊深鞠一躬,然后无声地合上门。
门口几步就到客厅,那里一年四季燃烧着一座巨大的壁炉。
医生一只手不断隔着口袋捏着站起来之前从何殊脚底下捡干净的几根沾血棉签,他弓着脊背冷汗涔涔,拖着沉重而疲惫的脚步行过走廊,路过大厅时双脚站定,转向壁炉,脸上充满戏剧性的郑重和忠诚,用力抬手一扔,把外套和外套口袋里的棉签一起扔进去。
摇曳的光一晃,焰尖刺破布料,燃烧得更烈。
壁炉太炎热,热的医生满头满脸的汗水,几乎中暑了似的,于是他赶忙打完了一场仗似的,步履匆匆地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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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玮在梦中如堕云雾,如坠烟海。那云雾是热锅上烹出的水汽,烟海缠缠绵绵吞吐着他的手脚胸膛,从皮肤脏器到头脑一概都烹熟了,汁水从肉里熬出来,烫得他只想将灵魂狠狠地抛掷出去,离肉身越远越好。
苦啊……热啊……
苦与热中,那模糊的亲吻又凑了上来,睫毛底下模糊的、朦胧的眼睛,不知来自哪一场幻梦。渐渐的,那一个亲吻变成了很多个,在他身体各处落下亲吻,他始终想不起来源头的出处,缭绕的酒香对分辨身份没有任何用处,因为他早就习惯于各种酒精味道的嘴唇,也习惯了灯光下的接吻。
在此之前,他也从未如此用心地回忆某个接吻过的对象,无论那张嘴唇多么柔软湿润,又吐出过多么动人的爱语。
酸痛和渴痒在梦中也没有放过他,在这只属于何玮的梦境,在他一个人的意志的漫游地,欲望的甘美设下诱饵,想要让他自主地、悄然地沉沦,他却不禁对命运生出恨意。
他在恨意中咬住凑上来的舌头,恶狠狠地嚼碎,咽进肚子,然而那双情人的嘴唇里钻出来一根新的舌头,转个圈舔干净血迹,又羞涩地凑上来磨蹭他还在咀嚼的腮帮。
亵渎的亲昵令何玮打了个寒颤,几乎从梦中醒来。
……
“何玮?何玮!”
何殊坐在病床的床头,弯下腰抱着颤抖不止的弟弟,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何玮的身上穿着单薄的病号服,一支胳膊露在被子外,输着生理盐水以补充水分、加快代谢。
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万幸的是何玮没有被注射毒/品,然而大量春药和兴奋剂导致他脱水严重,嘴唇嫣红而干裂,睡觉也很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