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哋唔好再打交喇!唔好再打喇!”你们不要打架,不要再打啦。
事头老板心疼嚷叫着,他脸上的皱纹道道沟壑,无奈抻目,抖着双手,看着店内的若干陈设在两队人马中反复蹂躏。红色的塑料凳子被砸到墙上弹在角落,桌子上的食物砸在地面踩成了泥泞。甚至连摆在门口的招财树都没放过,花盘碎片与尘土横飞,叫嚷声与咒骂啐沫作陪,天摇地动,轰隆一响,瓷砖碎裂八方,地板明显被砸出一个坳坑。
红绿菜肴混杂在男人的臭汗中,扯打的拳头跟烧红的面目,全部揉成一团杂碎,犹如锅中缠煮的鸭肠牛肝。门口的神龛红光轻曳,里面供奉的观音静闻着周遭的一切,她依旧是圣洁宁静、自在悠然,唯独一脸生疏、目若悬空,仿佛在经历一场随处可见的人间闹剧。外面轰隆作响,落下两道闷雷,溽暑的水汽交叠反复,阴翳的云层下暗涌腾挪,眼看着就要刮起一阵狂风暴雨,但却迟迟没有来临,然而就在十几分钟前……
“嘭”的一声,泰泽把酒瓶重重砸响在桌面,看着面前的八珍玉食甚是满意。赶紧伸手拍了拍兄弟们的肩头,一腔醉醺醺的酒气张口大喊着;“别客气啊!今天我请客!”
他一边扯嗓一边晃着脑袋,身形左摇右摆很是恣意。旁边的食客撇眼侧望,不禁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但最终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泰泽哥!来!我给你满上!”
一旁的鸡仔虽然年轻,却十分有眼色地凑过去,低压着瓶口把白酒满上。泰泽酣情仰溢,点头几下就昂脖吞喝,杯中不留一滴,很是畅快。周边小弟看他执意要醉个天昏地暗,便也不再加以阻拦,桌沿的五人顿时全部起身,一齐向泰泽发言敬酒。觥筹交错、酒酣耳热,一声声白瓷清脆,酒水撞出杯口,席间欢声笑语不断。中央的锅炉已经沸煮,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跟水泡,食材随着汤油上下翻腾,白灼雾气冲上屋顶,袅袅不散。
“今天过后,大家马到成功,都能做上大生意!饮胜!饮胜干杯”
他们嘴中满满充斥着期许,屋檐下全是奋力地呐喊,声浪层层卷盖,完全听不到店外狂风正袭。这时,门口又进入一批食客,正好在他们隔壁落座,事头看他们都穿清一色黑衣,其中一人还跨着公文包,便立马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揣着掌心就过去招呼,笑脸相迎。当对方摆摆手说照旧时,事头才在缭绕的烟雾中,才看清带头男人的面孔。
“原来是扒应哥!来!这边坐!”
事头扭头去办事,从柜台中掏出一叠红包,向招待轻微放眼色,示意他手脚麻利点。
但店里雾气不知为何越来越大,锅中的热烟飘洒的到处都是,惹得泰泽抬手扇了扇眼前,大声喊道:“你们怎么做生意的?!满头大汗的!让人怎么吃!”
那事头被吼的吓出一激灵,马上回厨房查看,随后又探出脑袋,向泰泽解释:“大佬啊!排扇坏了!修好要过好一阵,那桌烟确实散不出去......要不给阁下换个地方?”
泰泽环视周围,看到隔壁桌的风扇照常旋转,但显然,下面已经落座了那黑衣服的三人。他手中酒杯未放,晃悠踏步,一脸高傲,来到那帮人桌前,手指狠狠敲了敲他们的桌面,用下巴扬起一道弧度,示意他们赶紧滚蛋,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就像权力的座次从来没有交接的话术。他后方小弟也开始仗势欺压,威慑地向他们逼近。黑衣三人中,那个为首的扒应在这种嚣张跋扈的情形下只是蔑然一笑,抬眼看着满嘴酒气,身着花衬衫的泰泽,眼锋如刃地在那群人中扫过一遍,没有应答一声,却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笑乜捻嘢!!知唔知我系边个?!着一身黑衣就学人扮蟹?!和义安你知唔知啊??三合会总听讲话啩!”
笑个屌啊!知不知道我是谁?穿一身黑衣就想学人装逼,和义安你知不知道啊?三合会总听说过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泰泽气焰冲冲地向他们咄叱着,但那帮人却巍然不动,冷笑声也越发张狂。扒应更是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用力地拍着自己的大腿,还拿手抹去眼角溢出的眼泪。眼看对方这套举动,反而泰泽犯了憷,虽然大脑存疑,但他摇手一指、眼角眦裂,瞪目怒视,不打算落下声势,张嘴就想骂回去。当泰泽还未开口,扒应却眼神犀利压来,双手掀桌,耸然起身,不做迟疑,一拳打在他的面门,不偏不倚正中他的鼻梁。顿时令泰泽仰身一倒,脑后磕撞在地板上,视线乍黑、眼冒金星,连牙根齿缝间都渗出一股甜丝丝的腥味儿。
“屌捻你!敢喐手打人!今天边个都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