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们兄弟几人,小时候我是最调皮精神的一个,爬山上树,下河摸鱼,永远最灵活轻巧,每回都将兄弟们甩到身后一大截。家父给我取名武略,就是希望我这身所谓的‘功夫’不要白费,能在兵营里好好施展。”陈武略眼里沁出笑意,“偏偏小时候的我和现在的我大相径庭,死活不愿意去参军,愣是走了读书考功名的路,未果后转头经商,这么多年倒也过得不错。倒是我的兄弟,幼时文质彬彬的,抓野兔总是最后一名,老被人嘲笑体弱,如今在兵营里,还是个官儿呢!”
听着陈武略语气里的自豪,展眉莞尔:“你们一家人真的很有趣。”
话一出口,展眉突然想到陈武略现今的情况,顿觉失言,脑袋一惊看向他,发现他仍是笑着才放下心来。
陈武略“哈哈”大笑,回想起曾经的事情,笑到眼角都流出泪来。
兄弟参军,陈武略就成了家中的顶梁柱支撑起一大家子。他家永远是被羡慕的那一个,父慈子孝,妯娌和睦,他的赚钱能力也不差,家庭也算富裕,几个侄子侄女也都争气,要么考取了功名,要么参军,要么就是学堂里老是被夫子夸奖的那个。
原本应当是美满和谐的家庭,却也敌不过契丹人的铁蹄践踏。
“是啊,”陈武略眼角的泪怎么也止不住,只是他的嘴角还是上扬的,像是强逼着自己笑得放肆,好遗忘那些痛苦的记忆,“哪家邻居见了不夸我家一句好?”
看着他难过,展眉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揪了起来,想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想开口说一句“一切都会好的”,只是这句话相比较他同契丹的血海深仇实在是太过轻飘飘,人死不能复生,哪里还会变好?
展眉拍了拍他的肩,没有说话。
陈武略缓了缓,将自己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扬起一个苦涩的笑容,对展眉道:“我这是在展姑娘面前丢脸了。”
展眉摇摇头:“男儿有泪不轻弹。”
药炉火苗将熄,陈武略端起药罐,没再说什么。
陈武略有些步履蹒跚,但还是一步一步慢慢往屋子里走去。
看着陈武略的身影渐渐走远,展眉忽然就理解了苏梦枕,理解他为什么一直将收复失地、恢复中华作为自己的信仰。
因为这世间有太多陈武略这样的人,在战火中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伤亡从来不是一个数字,是千千万万个活生生的消失人和无数个被毁灭的家庭。
只有在和平的土地上,百姓们才能安居乐业。
如果这是你的心愿,从这一刻起,也是我的。展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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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病情慢慢被控制住,传染性也小了很多,展眉才将寺庙的禁令解除,允许自由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