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林鹤洋觉得还有很久。从一月份开学到五月初学期结束足有快四个月的时间,在那期间还有一个春假可以逍遥自在。林鹤洋提议他们再去一次加州弥补上一次的遗憾,但苏瑞却说,有什麽遗憾的,我没觉得上次去三藩有什麽遗憾。
林鹤洋张张嘴,又闭上。
怎麽会这样?他明明觉得那次三藩之行的每一刻都是遗憾。
然後林鹤洋意识到,在他决定直面自己的内心之前,他所度过的每一秒都是遗憾的。他会说,啊如果那时候你讲得直白一点就好了。即便很多年之後,林鹤洋还会这样说,如果你那时候不那麽遮遮掩掩该多好,为什麽不跟我讲清楚,我又不会对你怎样。
可很多时候,别人是怪罪不得的。
林鹤洋当然不是一瞬间就接受自己的。他人生中的前十九年都是个彻头彻尾招人讨厌的直男——不、不对,「招人讨厌」这个描述请去掉,谢谢了,让我们重新来一遍。
林鹤洋人生中的前十九年一直是个彻头彻尾惹人喜Ai英俊帅气的直男。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栽倒在一个男人跟前——然而即便是意识到这一点都花了他不少的功夫。从那趟在漫天大雪之中摇晃着行驶过奥l坦基河开始。如果他是岩井俊二之类的导演的话,那辆校车大概就会成为他最经典成名Ai情作品的最经典一幕,就像「情书」里渡边博子在小樽的飘雪之中奔跑的场景。
是的,他想,他也拥有一个「情书」一样的场景了。刚步入青春期的时候林鹤洋和其他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一样不仅仅妄想着拯救世界,还期待着一些没来由的Ai情。如今Ai情的样子似乎与几年前他所畅想的大相径庭,但出乎意料地,他觉得还不赖。
惊蛰很快过了,但雪并没有停。绿意从好似柳絮的雪中钻出来,但北美是鲜少能见到柳树的。林鹤洋人生中第一次遇见长达半年的雪季,健身房的吊顶电视里播放着天气新闻,说今年的降雪量在这片土地上百年一遇。作为初来乍到的蠢货他当然信了,但明年的这个时候,林鹤洋就会明白新闻里都是骗人的。
这里的雪季每年降雪量都差不多是「百年一遇」这种级别。
就在那阵子许久没有联系的二姐突然从微信聊天界面里冒出来,b着他给她打语音电话,还张口就要求他暑假前往温哥华探望父亲。从二姐的语气来看,他寒假的时候没有去温哥华已经可以说是触犯了天条。「老爸本来很期待你来温哥华过圣诞节的。」二姐说,「一家人不一起过圣诞节算什麽嘛。」
「有什麽关系?老妈和外公外婆也在国内啊。」
「老妈的探亲签快办好了,暑假就会过来,所以你也必须来喔。」
二姐这个人真是有GU神奇的魔力。林鹤洋想,即便他们早已分开这麽久,那个nV人嘴里蹦出来的第一个音节还是会让他忍不住想叛逆一下。
「还有还有,大姐要结婚了,你知道吧?」
林鹤洋心不在焉道,「她发了不下十条朋友圈动态了吧?脸书上也是,我估计现在直接去南极采访科考队员连他们都知道大姐结婚的消息了。」
二姐在电话另一端大笑起来。她这个人不论别的,笑声倒是很好听。总有一天会有个男人被这样风铃一样的笑声g去了吧。
「婚礼订在今年十月份了。」二姐说,「说是想十月十号,『十全十美』的意思。」
「我就知道。」林鹤洋回答,「真是毫无新意,如果我结婚的话我才不会选十月十号,我要选最不吉利的日子,b如四月四号什麽的,然後一辈子也不离婚,就是要让你们看看不吉利的日子根本没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