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后。
苏洵等人一路快马加鞭往眉山赶,硬将原本两个月的行程压缩到了一个多月。三人刚一走进苏宅大门,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的破败景象,宅内房倒屋塌、篱笆破漏,如逃亡人家。平时家里都是程夫人在打理,只有十几岁的王弗和史萱苒根本没有打理过这么大的家业,程夫人的突然离世,家中又无男子,让两人一时间乱了阵脚,惶惶终日,只盼苏轼、苏辙早日回来。任彩莲陪伴程夫人几十年,对于她的溘然长逝更是无法接受,终日精神萎靡,倚着棺椁哭泣。
苏洵、苏轼、苏辙冲入早已设好四个月之久的灵堂,看着堂内的王弗、史萱苒、任彩莲一身素衣正在发呆。三人在程夫人离世后,经常守着她的棺椁发呆,一见苏轼、苏辙回来了,王弗、史萱苒纷纷起身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各自的夫君。
苏轼搂着精神萎靡、身材消瘦的王弗,心疼道:“小弗,你受苦了!”
王弗看着一年未见的苏轼,眼泪夺眶而出,在其怀中抽泣着。史萱苒亦然。苏洵年老体衰,一路颠簸让他带病而归。他颤颤巍巍地走到棺椁前,抚摸着冰冷的棺盖,哭泣道:“子瞻、子由进士及第,我还没亲口告诉你呢!那日我们三人生怕出发迟了,竟不曾与你多说半句,如今天人永隔……你答应过我这辈子心系彼此、白首不离,你怎么可以先我而去!”
苏轼、苏辙在棺椁前跪倒,纷纷掩面哭泣。这一切都太过突然,数年前苏八娘急火攻心、吐血而亡,苏轼、苏辙在青神求学,未曾见到姐姐最后一面,如今程夫人溘然长逝,亦未能见其最后一面。程夫人对兄弟二人悉心培养,不管是读书还是做人都对他们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如今二人连高中的喜讯都无法亲口告诉母亲,更别说未来尽孝,让其抱上孙子,颐养天年了。
灵堂之上哭泣声此起彼伏,余音绕梁,终日不绝……
一年后。
嘉佑三年。
六月。
汴京。
文彦博被人弹劾让李参走后门升迁,后经查实此事不实,但文彦博还是要求卸任宰相一职。宋仁宗虽不同意,但对方多次上书,最终只得同意。文彦博罢相后,次相富弼为首相,枢密使韩琦为次相。同时,张昇升任枢密副使,张昇原本的御史中丞由开封府府尹包拯接任,欧阳修则接任开封府府尹一职。
身兼数职的欧阳修对此次调动深感疲惫,但无奈君恩浩荡,只得接受。前任府尹包拯任职仅一年,将开封府一应事务治理得井井有条,加上他以威严为治,名震京师,上至权贵、下到妇孺人人惮而远之。有了前任的卓越功绩对比,欧阳修自然而然又成了舆论注视的焦点。欧阳修没有延续包拯铁面无私的做事风格,做事一般遵循人情世故,但是原则性的案件依旧铁面无私。
这天,一位好友造访,两人在屋内寒暄一阵,突然聊到最近欧阳修的公务。那人对欧阳修道:“前政威名震动都下,真得古京兆尹之风采。您如今没有任何动人的举动,为何?”
欧阳修笑道:“人的才能、性情各有短长,岂能为了遵循旧俗、求取名誉,而舍弃自己的长处,勉强做自己不擅长的事。但凡我能尽力做的就做,不能做的就算了。”
那人叹了口气,换下一换题,不再附议。
不过最令欧阳修头疼的是开封府经常接到近戚宠贵犯法的案件,这些人一犯法便向宋仁宗求情,宋仁宗仁慈,经常降旨免罪,弄得欧阳修左右为难。圣旨降得多了,欧阳修终于忍无可忍,向宋仁宗上书要求不要徇私。虽然和包拯的做事风格不一致,但欧阳修依然将开封府治理的井井有条。白天开封府事务繁杂,修撰《唐书》的工作也不能耽误。无奈之下,他只得晚上秉烛修书,日复一日高强度的工作,让年过五旬的他两鬓斑白、双目昏暗,眼疾愈发严重。
眉州眉山。
苏轼已在家守丧一年,渐渐从丧母的悲痛中恢复过来,平时大多数时间和王弗在书房看书,很少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