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时间前移一刻,安娜一定会说,她的母亲生而为王,就像她生来就是个公主一样,他们家族世代流传着高贵的血液,就像前国王一样,他们和前国王之间只不过是父系和母系的差别而已……而今一个最黑暗的秘密被她发现了,她的嗓子一下子哑了,曾经被她认为坚不可摧的,属于她的王座忽然摇摇欲坠起来,辉煌的王冠上的每一个尖刺好像都要刺到她的骨髓里面去,她想起了酒鬼的控诉:“我的母亲,是……篡位者?”

    “你想什么呢?她当然”弗朗西斯的这句话让安娜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儿,可是接下来的一个声音又重新让安娜坠入了她想都不敢想的深渊:“是靠武力和计谋取得纽斯特里亚的。”

    总主教泰然自若地从黑暗中向弗朗西斯和安娜走来,仿佛他刚才谈论的是明天的天气,而不是关于一个可怕的阴谋,安娜吃惊地盯着他,不明白,究竟是他疯了,还是自己疯了:“篡位者会受到惩罚的!”她说。

    “啊,如果一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因为胆怯在饿狼的面前独自逃走,把他的奴仆和孩子丢给饿狼,这时候一个撒玛利亚人来了,打退了饿狼,又给伤者涂了油膏,我认为管那个撒玛利亚人叫做拐子是不合适的。”总主教将他戴着权戒的手举了起来:“他难道不是真正的主人吗?”

    “独自逃走?”安娜说:“不,他们不会。”她对此非常肯定,王子啊、国王啊、这些尊贵的人一定会为最卑微的奴隶战斗到最后一刻的,他们会拯救每一个孤苦无依的人,他们在的时候,纽斯特里亚既没有贫穷,也没有痛苦……等等,旧王室的中坚人物之一就站在她的身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会为她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样子。

    “现实就是他们逃走了,我还得跨越大海去抓他们回来。”弗朗西斯耸耸肩说,接着,他猛地鞠了一个躬,动作极为夸张:“陛下!”

    “安娜跟我来。”大魔王命令道,她没有等安娜说出一个字就重新没入了黑暗之中,于是安娜也只得匆忙跟上她的脚步:“我认为我必须和你谈一谈。”

    她跟在她母亲的身后,穿过宽敞但还没有任何装饰的长廊,一名侍从女官走在女王身边,提着一盏灯,灯光照在她的小脸上,安娜第一次发现她母亲的侍从女官都年轻得过分,不禁让她想起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前,在白天都被黑暗淹没的简陋工棚中的另外一个年龄相似的女孩子,她稚气未脱的脸上和翡翠一样美丽的眼睛和另外一只……黑暗的空洞。

    从前在这种时候安娜是从来不会注意到这些事的,她那是都忙着让她的母亲知道她的想法,然后按她的想法办事,这两者她没有成功过一次,现在,她的母亲破天荒地要和她“谈一谈”了,她却恨不得今晚住到红发前修女家里去。

    她的母亲会和她谈什么呢?

    她在离家之后的遭遇?她那么得意洋洋自以为是的离家出走后的结果?

    一想到这里,她的小腿就开始哆嗦,这就是她为什么破天荒地把注意力放到她母亲的侍从身上去的缘故,她不仅注意到了女官的年龄,甚至注意到了女官身上携带的匕首,可是,白天看起来很遥远的厅堂此刻竟然转眼就到了。

    “安娜,你究竟在想什么?”她的母亲坐下后问道:“竟然觉得旧王室不会犯错?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原本因为黑暗的秘密而胆怯的安娜从母亲那里听到了对旧王室的污蔑,条件反射地喊道:“母亲!您真的……王位是夺取的?”

    “废话!”

    “妈妈!这,这太可怕了!全世界都会与您为敌的!他们会连手一起来……”

    “那就让他们一起来好了貌似他们已经一起来过一次了呢。”大魔王摆了摆手,把这么可怕的威胁看得跟打扰她的一只跳蚤似的:“也没怎么样嘛。”

    “旧王室的忠臣会一直……”

    “他们都在好好地在监狱里砸石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