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梭,时光如流。冬月已去,春光渐暖。东风吹拂花易老,野外踏青人渐多。小酒店生意进入旺季,显得格外兴隆。
这一日,天气晴好。忽听远处马蹄“得得”响个不停,片刻到了店外。接着,便走进一群人来。当先一人,进得门来,扫视店内一周,叫道:“店家,请安排一大桌酒菜。我兄弟来此郊游吃酒,酒菜务要新鲜。”
周处听那人说话耳熟,循声望去,那人十六七岁年纪,青色直裾长衣,紫色衬底,面容娇嫩白晰,显得几分文弱。周处略一迟疑,这才低下头,走过去抹净桌椅,道:“各位爷请坐,酒菜稍候就来。”
走到橱下,一边帮酒家翁忙活,一边向外观瞧。但见先后进来八名少年儿郎。有小至十二三岁,长至三十余岁不等,个个衣着华美,腰佩香囊。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子弟。所乘马匹高大骏逸,尽皆良种。众人围席而坐,谈吐都雅,论说江湖之事,知之甚稔。
一名青衣少年喟然长叹道:“江湖纷争,何时止息。吴郡各大家族,如今各为己利,蠢蠢欲动,只怕又要掀起一场大风波。”
最先进门的少年道:“云五哥,你最爱多虑。该来的总会来的,来了我们也不怕。这才是我们陆氏兄弟的英雄本色。”
那名二十四五岁左右的男子赞道:“还是咱这小九……弟有见识!五弟读书广博,杞人忧天的思想法总有那么一点儿。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们兄弟怕过谁来?”
一名黄裳少年以掌击桌道:“晏大哥说得好!我们兄弟十人怕过谁来!人生百年,可不要前怕狼后怕虎的,方才痛快。”
一名玄衣少年击掌道:“我陆老三同意大哥二哥说法,人应该积极用世,不可以前思后虑,我不喜欢四哥五哥那般大掉书袋。”
那云五哥身侧的少年与云五哥十分相像,倒像是一对双胞胎,身高七尺,连衣着都是长袍大袖,他微微一笑,道:“宴大哥、景二哥、玄三哥俱得父亲的一身武艺真传,性格刚烈,都是将军之才,自然看低各家各派。云五弟叹息各家各派纷争,不是害怕什么,倒是为天下忧心,替黎民百姓生计思考。玄三哥说我五弟爱掉书袋,却是大错特错了。”
云五哥叹道:“知我者,乃我四哥也。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民生之难,与当今政治风云不无关系。其实不止我东吴家族相争,试看天下,魏蜀吴三足鼎立,征伐不断,就百姓而言,几多痛楚。”
四哥亦叹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四海统一,方能八方承平,民生永福。”
小九弟笑道:“四哥五哥的学问最好,道德最高,世人皆称‘双陆’,见识自然独特。大哥二哥三哥在边疆战事上用心较多,自然看问题角度就会与四哥五哥不同。好了,不说这些。各位哥哥姐姐们,今儿个日子好,多饮些酒来,说些欢喜的事儿。”周处暗道:双鹿?难道鹿的学问高,见识不凡?江湖上可没有听说双鹿名号啊!
便听一人脆笑了一声,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这里又有些什么姐姐妹妹呀?成天说些疯话儿,江湖上行走,嘴上少个把门儿的。不怕人家笑掉大牙!如果再教我发现你这般没记性,瞧不掌你的嘴!”
周处听得声音,心头不由一跳,抬头仔细看那说话之人,倒似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生得面如满月,梳着双抓髻儿,肤色细腻如未出嫁的处女。刚说完话,便低下头来,有些害羞,仿佛他倒似说错了话儿似的。
那小九弟忙过来拉他的手道:“哈哈,十弟,是我又说错话儿了不是。我这厢给十弟赔礼啦!”说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一名紫裳少年,起身举杯道:“十弟生日,我当饮酒一杯。”微微抿了口酒。众人都说:“十弟虽幼,可是今儿的正主儿。容我们共同来敬一杯酒。”一时尽饮。
十弟举杯略饮一些,道:“谢谢,承蒙各位哥哥抬举。我亦敬哥哥们,祝各位哥哥早立功业,五哥六哥成为饱学大儒,均能为国效力!请了。”举筷夹菜。众人见他动筷,便都开吃起来。众人一边喝酒,一边拍着桌子,放声高歌,旁若无人。
周处暗暗纳罕,这十人兄弟相称,不知是异姓兄弟,还是同出一门。更兼九人对十弟如此看重,令他更是不解。自从上次吃亏之后,周处再不敢小瞧任何人了,更何况其中几个睥睨四顾,豪气逼人。待几人饮酒高兴之际,低头上前给他们送菜,便转身匆匆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