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处初离樊笼,一路上舞锏弄棒,时歌时舞,甚为开心。但觉得周围草木含情,鸟雀怀意,似在为他的自由欢舞唱歌。周处兴之所至,也不辨东西,只管乱走,正所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饿了,找个酒家吃酒,渴了,寻那山溪河涧,纵情乱喝一气。
这一日,忽见前方一条大河挡住去路。那大河渺渺茫茫,极是宽阔,水波浩大,缓缓而流。周处不禁大喜道:“多日未曾洗浴,今日须得洗个痛快。”脱光衣服,也不怕那湖水寒凉——周处四季洗浴从不间断,这深秋之水对于常人来说不可抵受,而对于周处而言,倒是十分和暖舒适。
正游得高兴,猛听一人惊叫。抬头一看,却是一名砍柴樵夫直愣愣地盯着他。不禁问他:“樵夫大哥,发生什么事情了,如此吃惊?”
那樵夫指着他结结巴巴几乎说不完整话来:“你……你……倒底是人……是妖?胆子如此……之大!”
周处道:“是人怎样,是妖又怎样?难不成此间真有妖怪不成?”
樵夫道:“你、你……好大胆!这条河出了河……神,年年都出来吃……人,吃……吃牲口……”
周处道:“到底是河神还是河妖,若是河神,怎能吃人?”
蓦地想起一事,忽道:“莫非此处离长桥不远,我倒听说长桥下有蛟龙,神出鬼没,出来吃人。”心中暗想:择日不如撞日,相请不如偶遇。三害已除两害。今日我若遇到蛟龙,我便杀了它,岂不美哉?
那樵夫道:“你当真不知此处便是阳羡地界吗?你瞧,前方数里便是长桥。你既不知长桥,倒知道长桥水中有那蛟龙。好生教人奇怪!”手指向数里外河面上,果然隐隐约约见到一座石桥影子。
周处笑道:“不知,不知。我当真不知此地便是长桥所在。不过长桥之下有蛟龙,我是久已耳闻的。樵夫大哥莫急。我今日既然知道了,便抓了那蛟龙与你下酒。”话音刚落,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再也不见了。
那樵夫看得害怕,退后数十步,瞪大眼睛观瞧,许久不见周处上来,心道:死了死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定是教蛟龙给吃了!这个家伙一看便是愣头青,纯粹是自寻死路呀!转身回头便走,要去村中相告村民。
忽听长桥彼端一人叫道:“樵夫大哥,快来,快来。哪有什么蛟龙?我将长桥游了个来回,也不见什么妖怪。你们不是骗人吧?”
那樵夫回头看时,说话那人不是周处而谁?
樵夫返回身向他道:“快上来,快上来。我与你细细分说。看你在水中待着,我这颗心便突突的跳个不停。”
周处游回来,上了岸,抹拭水珠。那樵夫看他身材魁伟,浑身肌肉,赞道:“好一条汉子!可惜你若遇到蛟龙,只怕就变成了条死汉子!”
周处哈哈大笑:“我告诉你,可别吓坏了。你可知道,我此行正是杀这条蛟龙而来的。”一边穿衣服,一边亮一亮手中铜锏:“你看,它叫什么?亢龙锏!要杀蛟龙非它不可。”说罢,又是一阵哈哈狂笑。
那樵夫果然吃了一惊,伸手摸摸那铜锏,冰凉彻骨,单手一提,竟然提之不动。便道:“英雄且来家一叙,此处可不是说话之处,若是惊动那神龙,可了不得。”
领着周处便走。约摸数里,便见到三二十户人家,掩映在林间。樵夫家三间草房,围墙皆用山石砌成,已然十分老旧。那樵夫放下柴草,叫了母亲及媳妇做饭招待客人。饭菜尽是些山肴野蔌,因周处到来,多杀了一只老母鸡。因问及姓名,方知那樵夫原来叫李孟公,世代居住于此。
一家人听说他叫周处,十分惊愕。那李婆婆半晌方道:“你可是杀虎的周处?我们可都听说了你的大名呀!”周处连连点头,心下暗自得意:真没想到离鄱阳那么远,都有人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