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想,流光的思路转变相当大,在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时候,对很多事情的感观心态已起了变化。
将林哥儿送回国公府,亲戚们的激动欢喜自不必说,一番嘘寒问暖之后发现孩子啥事没有,迷迷糊糊被掳走,又迷迷糊糊被救回来,过程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更别提受到惊吓。不禁感叹老天保佑,还以为这些天孩子在坏人手里受到了折磨呢,不记得就最好了,不会留下创伤。
只有三位老太爷和陈洪昀陈梓杰父子俩知道,以老祖宗的能耐,竟在外耽搁了近十日,解救孩子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流光诚实说其实挺简单的,耽搁是因为遇上了别的事。但老孩子小孩子都不相信,用一种“让老祖宗去奔波历险,我们没用,我们有罪”的眼神来看她,流光觉得孩子们还挺有孝心,就不解释了。
陈洪昀领着妻儿老小来给流光磕头,世子夫人虽然认为这种方式感恩一个小姑娘太过了,但丈夫执意,她只好遵从。磕完三个头,陈洪昀泪流满面,陈梓杰也眼眶通红,父子俩充满孺慕之情地望着流光,千言万语都含在哆嗦的嘴唇里,把婆媳看傻了眼。
流光心头软软,不由得想起洪昀小时候的调皮捣蛋,想起梓杰还没门槛高就会甜甜喊她“高祖母”,再想起祺钰给林哥儿起的大名,陈若林。若是若君的若,林是随了她公公陈霖的同音讳字,那样怀念父亲,追忆曾祖,寄于厚望的一个名字啊,希望林哥儿长大了能懂他曾祖父的深意。
继而又想起长子名字的来历,陈枫起的,头一个娃儿可把他难坏了,在书房憋了好几日,终于写下两个大字。若君若君,像她,也像他。
她是个没有血脉的石头,却第一次感受到了血脉的意义,以前为佟惠容照顾后人的心态已经渐渐转变成真心实意,看着几代孙辈鲜活地跪在自己面前,对着她哭,对着她笑,她觉得很幸福,很踏实,也很庆幸。
历劫好啊,历劫让她又有了亲人,在芙荼离开她之后。
松龄院还在重建,流光暂住墨韵堂,那天稍晚,她一个人去了祠堂,在陈家人的牌位前站了许久。从最高处一个一个念下来,公婆,小叔,妯娌,儿子,侄子,孙子,念一个名字,忆一人音容笑貌。神魄躁动得厉害,一下一下撕扯着她的心脏,可是流光没有失控,默默体会着撕心的滋味。
以前觉得佟惠容愚昧,死人有什么好哭的,转世投胎重新做人去了,眼泪流了白流。现在有些明白,她不是在哭死亡,而是在哭离别,眼泪不是伤心,而是思念。
上香祭拜,流光长长叹了一口气,回身欲走,见一个身影立在祠堂门口,不知站了多久。
没有人的脚步声能逃过她的耳朵,除了圣君。流光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道:“为什么封住了修为,抑制了威压?”
凤玄不答,她又道:“为什么你总在我情绪不稳的时候及时出现,你在盯着我?”
凤玄走近供台,也上了一炷香,负手望着最高处的那几个牌位,“都拜了,为何不拜陈枫?”
流光斜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没拜?”
“从你念名字时,我就来了。”
流光虎着脸,从头到脚将他看了几遍:“你到底是圣君还是凌骞?”
凤玄只道:“赵赫东已经送去京畿府,若你想留在京城,我就先回渝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