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秋高气爽,风淡云疏,吴浚校场点兵,杀牛炙马百匹,犒赏三军,又设美酒,将兵同饮同食,欢声雷动。其中以骑马射箭为乐,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上阵不问官阶,两厢比较,各不相让,直至深夜,兴尽而归。
伊宁见此,心有不安,夜深寻至陈飞帐中,问道:“吴浚收买人心,欲取将军之位而代之,如之奈何?”
陈飞快步出帐,左右观之,寂然无声,嘱咐心腹守卒,全神戒备,气色稍安,指其面呵斥道:“匹夫之见,大敌当前,将帅失和,乃兵家大忌,败亡之根源。”又附耳道,“楚兵倾国而来,三军若失,你我即为丧家之犬,将何去何从?吴浚京城世家子弟,节度使已故,我等无根无靠,与之争,以卵击石,胜算几何?且剑云关庙小,吴浚佛大,终将振翅高飞,过客而已,我等又何必与之争高下?”
伊宁听言,默然不语,勉强点头,心中仍有不忿。陈飞再三嘱言,伊宁诺诺,告辞离去,陈飞送至门外。伊宁终不能释怀,心中烦闷,来找曾向荣,守卒告之酒醉未醒,无奈自回。
却说楚军日夜操练,鼓噪兵动,吴浚恐其有诈,日夜亲自上城巡视,警惕三军,又增加强弓硬弩三千,已备不时之需。这边杨相暗传消息,上下各备齐三日干粮,枕戈待旦,只等谷庄消息。
三日弹指即过,谷庄如约而至,下唇包住上牙,一脸严肃,许久才叹息一声,道:“剑云关恐被包围了,我去之时,‘格云’‘刃云’已被楚军占领。”
杨相豁然而立,拍案而道:“中计矣!原先以为楚军留下六百三十个灶坑,不过两三千人,却不料中了敌军减灶之法。我料剑云关前面对峙者,必为空城。先前几次夜间强攻,楚军以命相博,却是以进为退,致使我军不敢贸然出城。又将火把点得铺天盖地,不过疑兵之计。吴浚不知兵间,贻误战机,如此半月,恐楚军已悄然完成剑云关的包围,我等恐怕插翅难飞。”
正说着,剑云关外,楚歌四起。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剑云关内士卒面面相觑,问之,有知之者道,此乃汉武帝《秋辞》,楚歌也,闻者面如土色,不约而同,皆披甲提戈,默然围至中营。
吴浚正与诸将帐中议事,闻之大惊失色,道:“歌从何处来?楚军何其多也,莫非有诈?”跑出帐外,见士兵皆扶戈跪于帐外,几十万双眼睛看着吴浚,莹莹如天上之繁星,期待如婴儿之望父母。
陈飞抱拳道:“事急矣,请大将军示下!”
众将皆跪下请言,士兵闻之,附和叩拜,声潮山呼海啸。正此时,突然凭空一声炸响,竟将众人之声比了下去,一瞬间,火焰四起,烟迷太空。吴浚看时,却是粮草囤积之处,火光满天,方信四面楚歌,八面埋伏,乃楚军处心积虑所为,心乱如麻,不禁慨然长叹,返身如帐。
“如今剑云关四面被围,粮草又绝,我等已无退路,只有破釜沉舟,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方有九死一生。且突围就在今日,若时日长久,军心涣散,恐回天无力矣。众将当勉力向前,只要冲出关隘,胜负尚难预料!”吴浚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傲然拔剑出鞘。
“是!”众将虽愤恨吴浚失策误人误己,然时至今日之局,皆知多说已无意义,各自领命离开。有时间在此与之争辩,不如早做安排。
杨相知大局已定,反倒安下心来,仔细看着图画,将谷庄、严白二人叫到身边,吩咐道:“此火来得蹊跷,大哥,你去看看曾向荣在或不在,仔细盯着,或许我们的命握在他的手上也不一定。二哥,悄悄将棉衣发放下去,切不可声张,恐被剑云关中楚军细作探知。三十六计,我们走为上计。”
二人听言,相视一笑,欣然领命而去。杨相又派多人,探听前军消息,一刻一报,这才继续坐下,安然看着剑云关局势图画。
话说李彦偶听《木兰辞》,心中想出一番计较,找来老六,细细吩咐,如此如此。老六听言,欣然点头,笑道:“这是我老六的看家本领,大人且将心放在肚子里,不出三日,江州必然传得满城风雨,比真的还真。”
李彦将食指放于嘴上,“嘘”了一声,轻声道:“谨防隔墙有耳,我相信你。不过老六切记,谨慎施为,此关系到江州百姓百万人的性命,不可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