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朝野上下谁人不知,高祖此前就早有意贬黜贾洛,只不过因为贾洛为人谨慎,一时苦无借口。庆安公主的事,不过是给了高祖一个发作的由头罢了。
如今,皇帝命隆升与顾清穆也单独开府,又特意提及庆安公主旧例,这又是在暗示什么呢?——惟安顺和东宫事耳。
“罢了,侯爷也别想那么多,”隆升见顾清穆神色凝重,便笑着宽慰了一句,“我瞧陛下也无意对长公主如何。”
顾清穆知道隆升所言不错。
——昔日贾洛几乎算得上权倾朝野,文昭却是个无权无势的寡妇。皇帝若是真想整治文昭,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一道上谕下去,想怎么样不行呢?但皇帝不但没有,反而还在给隆升开府这件事上找了个还算好听的借口,这便是给文昭和顾清穆留了体面了。
顾清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所担心的也正是这个——他母亲并不聪明,只怕是听不懂暗示的。
隆升不知他心事,只是笑笑,将条案上放着各色点心的漆盒向顾清穆推了一下,“侯爷尝尝这个松子糖和这个芝麻酥糖,小厨房刚做出来的,香着呢。”
顾清穆也不欲再提烦心事,便顺着隆升之意,借着酥糖又闲话了几句,便告辞了。
“你看咱们这位临山侯今日如何?”隆升打发了屋里人,独独留下逐风,如此问道。
逐风垂着眼,柔声道:“侯爷心事重重。”
隆升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抚着漆盒的边缘,“是啊,心事重重。其实别说他,我心里又何尝不是七上八下的?”
“陛下对太子的爱重之心,恐怕早就淡了。”逐风轻声劝慰道,“不然,何必如此呢?”
隆升摇摇头,“这跟爱不爱重没关系——咱们这位太子的地位是否稳固,跟陛下喜不喜欢他,没什么关系。”
逐风不解,“普天之下,有情的、无情的,但凡是众生,哪个能不依靠天子恩眷呢?”
隆升又是叹气,“咱们这位太子,名份之正,难得一见啊——他母亲是天子发妻元后,他既是正统又是第一子。纵然以后恭皇贵妃得幸而正位,她的儿子毕竟也是其在妃位时所生,再加上毕竟是侧妃扶正,他们母子这个‘嫡’在淳悯皇后和太子面前,总是不够理直气壮。而且小六到底年幼,怎么跟长兄比呢?是以,太子眼下根本没有对手。所以,他的地位,不在于天子恩宠,而在于他犯不犯蠢——他要是就此收手,不再打兵权的主意,谁都拿他没办法。”
“或者,若是鹬蚌相争……?”
隆升抬头看了逐风一眼。
她知道逐风的意思。
——幼弟不堪与长兄相争,但若是容珩先和太子争斗起来呢?两败俱伤之后,若恭皇贵妃正位,那自然便为容瑾荡平障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