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文丑?”

    屏风后传来嘶哑的声音时,文丑正在院子里,往那铜盆中涤一条布帕子,他一直留神听着屋内的动静,因而那传来的声音虽小,却仍旧是被他听进了耳朵里。

    “颜良,你醒了!”

    文丑抓着那条匆匆拧干了的布巾,一跨进屋子里,人还未绕过屏风声音便先了一步,颜良在内屋应了他一声,那声音虽听起来虚弱,但好歹人是醒了,文丑急急赶了几步到内屋的床榻前,见那烧昏了好几日的人半靠在床头,一双眼睛因高热而含着水汽,此刻正温和地看向他。

    “文丑,我睡了多久了?”

    “一直昏昏沉沉的,得有三天了。”文丑摸摸那靠在榻上之人的额头——没有前几天烫了,但还是把一条浸了冷水的布巾都温热了,他将那用过了的冷巾取下,换上了手中的那条“公子好些了吗?”

    “没什么事了,只是还有些困。”颜良半倚在那里,乖乖地让文丑替他换了额上的冷巾,又细致地将被角提了提,才开口道“从前不是说好的,私底下不用称我公子。”

    “兄长若是还困,便再睡一会儿吧。”文丑并未直接回答他,但也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待会我给你擦擦身。”

    “好,劳烦你了。”

    文丑又应了一声,便捏着那条换下来的布巾出去了,颜良看着那人的背影,隐约能感到文丑是生了气的,可他一时拿不准是因为什么,半倚在榻上本想着等人进来了好好问一问,但屋子里那炭火烧得足,一床软被直裹得他暖洋洋的,还未完全退了烧的脑袋兀自犯了困,等文丑将院子里那水盆与布巾都挪了进来,才看到他家公子又是睡了过去。

    那刚掖好的被角又从他肩头滑下来了,文丑重新给他提了回去,望着那睡着了的人望了一会,半跪在那榻上,托着颜良的肩背将人放平到榻上去,少年人本就体温偏高,又因发了高热,简直烫得像块碳,文丑只触着他一小片肌肤,就觉得指尖要被灼伤了,匆匆将人安顿着平躺下去,颜良的腰间的伤被磕得痛了,半梦半醒间发出几声呓语,缓缓又转醒了过来。

    “唔……我又睡着了?”

    “你呀……”文丑颇为无奈地看他,这平日里板正到有些愣的人,如今脑子被烧成了一锅糨糊,反应便更迟钝了些,那睡眼惺忪的样子活像只小狗崽,文丑忍了一忍才没上手去摸他睡乱了的头发,胸口暗地里烧着的一团火也被浇灭了,他叹了口气才闷闷道“既然又醒了,就让我给你擦了身上了药再去睡。”

    颜良瞧着文丑蹙起的一对柳叶眉,这下确信对方是生气了,可他一来不知道那气的缘由是何,二来则是实在嘴笨,唯恐说了什么火上浇油的话,惹得文丑更不高兴,便乖乖地任文丑将他背部擦了一遍,那冰凉指尖蘸了同样冰凉的药膏在颜良尾椎处抹开的时候,他疼得下意识叹了一声。

    “疼?”文丑停下了动作,看着颜良皮肤上大片的青紫痕迹,一对细眉更是蹙得厉害“公子如此温厚,还替自己的仆从担了杖责,原来也是知道疼的呀。”

    “无碍的,我习武这么久,这点打经得起的。”颜良趴在榻上背对着文丑,看不见他的表情,便努力地扭着脖子解释道“再者说,是我母亲刻意找你麻烦,我……”

    “呵,公子就这么信奉母债子偿的死板道理。”

    文丑只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继续言语,继续为颜良抹药膏,他那后腰上的棍责伤痕,是替文丑承受了一半的杖打留下的。

    原本给文丑的处罚来得没有道理,只是颜家主母闲来无事要治一治这个“贱侍女生的贱种”,无端给文丑降了十几下杖责的罪,颜良得知后硬是替他承了一半,还强令要求下手的人要打得一视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