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周处走入茅屋,一眼便看到严夫人盘腿趺坐,面如金纸。一名老人背对着他正在将一枚枚银针插入严夫人皮肤之中,每插一针,严夫人便微微呻吟。连插数针,严夫人面上已经有了血色。周处知道医道中有一门银针**之法,专治经脉肺腑之伤。当下不敢打扰,静静看着。待那老人将三十六枚银针尽数插完。那老人回过头来,周处大吃一惊,原来老人正是酒家翁。
酒家翁微微一笑,道:“周处,你是不是觉得奇怪我会懂得医术。我已经在此隐居十多年,不问江湖纷争,但求平安终老。今见严夫人受伤严重,一时技痒,便出手相救。可惜她心脉受伤,须得静养疗伤,惊动不得。此时,外面却斗得热火朝天,可不是疗伤好处所。这可如何是好?”一边走动,一边焦急叹息。
周处心里正为婆婆伤势难过,听说有救,大喜过望,道:“不如这样,我背他离开这里,找个安静所在。岂不是好?”酒家翁摇头道:“不好,不好。严夫人伤势过重,不可颠簸,稍有疏虞,血脉倒行,必死无疑。”
周处挠挠头,不知如何是好。酒家翁忽地一拍手掌道:“只能这样。事急从权,我想师父老人家知道了也会原谅我的。”走到碗橱后面,伸手向一支木榫用力揿了数下,那橱“呀呀”向左旋转开来,地下露出一道暗洞。酒家翁转头向周处道:“快,把你婆婆抱进来。”周处又惊又喜,忙将严夫人抱进来。三人到了地下,酒家翁晃亮火折,回头把墙壁间一根木榫做的按钮又揿得数下,那橱便又旋回原处,不见丝毫缝隙。
周处仔细打量,见地洞内结构与酒店的结构一般无二。所不同的是比上面房屋更显局促,但三四个人躲在这里,倒也宽敞。靠里墙一架书橱上满满尽是医书,隔壁一间室内陈列一张小床。
酒家翁道:“我师父一生行医救人,积无数功德。但亦有人嫉妒,横加相害。他便叫我在此经营酒馆,建此秘室。他常来此处研读医书,告诫我此处亦危急之际用避来祸。嘱咐我千万不可让外人知晓。今天事急,救严夫人性命要紧。小兄弟可千万不可说与他人知晓。”
周处对天起誓:“周处感激不尽,怎敢泄露。如若泄露半点秘密,天地共击之。”又向酒家翁道:“敢问酒……前辈尊师何人?”
酒家翁道:“周处,你我相处日久,你还叫我酒翁为好,不必拘谨,若是叫我前辈,倒教我颇不习惯。敝师华佗,可怜如今被曹操囚于狱中。”
周处本是豪爽之人,当即改口道:“酒翁所言甚是。恕我不敬之礼。但请酒翁救我婆婆,我必然誓死相报。作牛作马,但供驱策。待从此间出去之后,我们共同营救令师如何?”
酒家翁摇头道:“不必啦!我前次探狱,师父老人家饮食清减,当时他告诉我说他时日不久,不必营救,并将他一生精研的针灸之理,绘写成册,交付于我,叫我将之发扬光大,他便心愿已足。他在狱中,反而清静,正拟将他一生医学经验整理成书,名唤《青囊书》。”
说话间,严夫人头上汗珠如豆,热气蒸腾。酒家翁道:“你好生护持严夫人,不要扰乱她的心神,待她汗气殆尽,尚须药力辅佐。”一边取墙角药草碾碎捣烂,用水浸泡,以慢火煎熬,又用一勺蜂蜜和匀。待半个时辰过去,严夫人头顶汗气渐去。酒家翁便令周处将那药液给严夫人喂服。
过了片刻,严夫人“唉”了一口气,微弱的道:“香娃……香娃,是你吗?”
周处连忙走近前来道:“婆婆,我是香娃。”
严夫人伸手摸摸他脸蛋:“香娃……香娃……好孩子,我好生挂念你呀!终于叫我见到你了,只是现在有些迟了,只怕婆婆活不了多久啦!婆婆当年教你的吐纳功夫,你可练习了没有?”
周处泪花闪烁道:“练呐,香娃我一直在练呐!我不敢忘记婆婆教诲。近数月来,我常觉四肢热烘烘的,越来越不怕寒冷了。丹田气机不时涌动,常常难于控制。”
严夫人“哦”了一声道:“那是你的内力已有小成,可惜你还不会运用的缘故。那个叫飞天翼龙的小姑娘,你可认识?待到出去,你求她教你吧。”
周处道:“我和她只有数面之缘,并无深交哇。”
严夫人道:“不妨事。你见到她时,但提到我,她便不会拒绝你。当年我沉入湖中,因为练习了闭气功夫,侥幸逃脱,便一直在江湖中找寻于你,可是毫无消息,心头难过,恰好生了一场重病,教她发现,蒙她家收留,后来一直栖居在她家中。为表示感谢,我便教了她一套轻身功夫。这女娃子倒是很聪明,又有学武天分,轻身功夫端的登峰造极。因此她闯荡江湖不久,江湖人便送她飞天翼龙的称号。”
酒家翁忽地插话道:“严夫人,你内伤未愈,今日我辅以汤药,助你修复经脉,不可再劳神说话。现在尚需一位高手辅以内力助你化开药力,或能令你恢复。”说罢,深吸一口气,运转真气一双手掌覆在严夫人后背穴道之上,将真气缓缓输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