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周处将衣物行囊挎上肩头,向酒家翁及伙计拱手作别,感谢数月来的收留。走出店外,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胸中忽觉分外清爽,自觉做一件大事并不难,难在于立志。自昨日与陆赤儿定下比武之约,心头舒了一口气,从未有过的宁定。想到十余年来的荒诞优游的生活,都是白活了,竟然与陆赤儿比试时,未过数招,便已败下阵来。昨日若非遇到陆氏十兄弟,更不知天地广大,豪杰辈出。

    行在旷野间,野风荡漾,春光飘拂。忽见一妇人身影奔来,那人身形如电,在嫩草叶芽上一踏即过,毫无声息。那妇人心中有事,奔行甚速,自十数丈外一掠而过,并未注意周处。

    周处看她面貌苍老,并不如她身形那般年经,略一辨识,脱口而出道:“婆婆!”回头再看时,人影已然不见。

    周处掉头快步追赶。不到半个时辰,已然回到酒店前,仍不见婆婆身影。从窗中向店内瞧去,不见婆婆,心头焦躁,暗想婆婆是沿直线奔将过来,想必她老人家轻功超绝,早已去得远了。便待要继续往下追赶,忽听背后嘿嘿冷笑。

    回头看时,便见两人紧紧盯着自己。一人獐头鼠目,身材精瘦如猴,一人黑脸如炭,甚是健壮。正是山贼宋中魏宝。宋中嘿嘿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日教老爷在此遇上你,分明是送给老爷我一场大功劳啊。”跳上前劈面一刀。

    周处亢龙锏已失,只有一把随身匕首。不由向后一缩,便即闪开,随手将肩头包袱甩落一边,道:“好贼头,今日教你知道小爷我不是吃素的。”纵身一扑,一拳击向宋中胸膛。

    宋中刀在外门,未及收回。但他手脚伶俐,向后疾退,躲开当胸一击。周处变拳为掌,拍在宋中手腕上,宋中手腕一痛,长刀脱手,周处左手一探,刀已经落入手中。周处这招化虚为实,以拳变掌手得益于昨日见那少年使用飞云掌时,掌力吞吐不定,夜晚冥思苦想方才悟明虚实相生的道理。不想今日一击奏功。

    那宋中没有想到一招之间便被夺了兵刃,实在是匪夷所思。一愣之际,周处刀交右手,顺手挥出,刀刃自下向上撩来。宋中啊的一声,手臂被划开一道血痕,血洒衣袖。

    魏宝见机不妙,跳入战团,青钢剑直指周处。周处略退一退,一招“雾里寻花”,刀花闪烁。魏宝公然不惧,青钢剑倏然递出,刀剑相交,“呛”然一声,二人各退一步。魏宝手臂发麻,长剑几乎脱手,心头不由惊惧。宋中右臂受伤,垂在腰间,左手挥拳击向周处,周处立即以掌相接。一时间,三人战在一处。

    周处自相遇陆赤儿之前,战无不胜,从未有过挫折,从不知反省自身。待受陆赤儿挫败,复见陆冰大显神通,于其心灵触动巨大。数月中,隐迹荒村野店,表面上糊涂无为,实则整日将自身武艺与那彭式、彭绮乃至褚海、陆小风、红衣女子、胡冲、全端等人出手方式、武功招式进行比较,时时浮现脑海,挥之不去,于是详加回顾之中,已经约略窥见门径,虽则模糊,见识却已经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而每至夜间,便出门练习武艺,这大半年下来,武艺上已经突飞猛进。因此,一招之间打脱宋中手中钢刀,如今以一敌二,却也毫无惧色。

    斗得数十招,周处越战越勇,忽的一声大喝,一脚踢中宋中右肩,宋中大叫一声,摔倒在路边。周处一声长笑,大刀连连进击,魏宝立时只有防守之功,步步后退。

    宋中在草丛中翻起身来,挣扎着拿出两颗银色弹珠,向天空掷去,眼见第一颗弹珠势道已尽,正要下落,第二颗弹珠赶上,两颗相撞,“啪”的一声炸响,爆出一团火花,一阵浓烟飘在天空,经久不散。原来这两颗弹珠,名叫“火焰弹”,遇物撞击时便会炸裂,发出火光烟雾,江湖人物常常作为通讯报警之用。

    周处知道他是在向同党报信,手中刀光霍霍,越攻越急。一边喝问:“你二人是何来路,我们之间本无恩怨,为何屡次与我为难?”

    魏宝左遮右挡,全无半分进攻之力,气喘吁吁道:“不是我们非要置你于死地。我们也是受人之命。”

    “哦,莫非你是彭式余党派来的?”

    “你无须乱猜。我是不会说与你。啊——”

    话未说完,已然中刀,青钢剑立时脱手而出。周处上前一脚,将他踹倒,正要逼问。忽听肩后风响,忙挥匕首挡出,便听“啪”一声炸响,肩背一痛,一股大力将自己推翻在地。眼前一片烟雾,什么也看不清楚。

    周处心道不好,就地连滚数滚,跳将起来,便觉后背凉嗖嗖的疼痛。原来后背衣服已然尽数烧毁。那宋中躲在草丛中见魏宝危殆,便将那火焰珠射向周处,周处挥匕首挡格,立即爆裂起火,将周处衣服点燃。好在周处皮糙肉厚,只将皮肤烧黑烧红,并未受伤。

    周处大怒,捡起刀来,走向宋中,一刀斩在他的腿上,道:“狗贼,说!是谁人指使你来杀我。我与他有何过节?”